第57章 梦境107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谢铮的乌黑的发顶以及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看见了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想到这两天他眉眼间透露出来的疲倦，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伸手轻轻捂住了露住他外面的耳朵，知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也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谢铮睁开了眼睛，和正看着他的苏予枝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很是清明，没有半点睡醒后的迷茫。苏予枝被他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下意识就想收回捂住他耳朵的手，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谢铮骤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有些凉，刚放在耳朵上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其实陈静敲桌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睛。

　　教室越来越吵，他想起来，后面就发现小姑娘捂住了他的耳朵。明明小姑娘手掌的温度不高甚至有些低，他却觉得手心下的那只耳朵热得要烧起来了。

　　“偷看我？”谢铮竭力忽略耳朵传来的异样，故意逗她。

　　“没有。”苏予枝想把手收回来，但发现根本动不了，只好放弃，杏眸睁得圆溜溜的，硬气说道，“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谢铮笑了一下，松开她，声音有些喑哑：“让你看。”语气满是纵容。

　　这一句简单的话莫名让她的心跳跳快了几拍。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两人心照不宣。

　　正值课间吵闹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两人这小小的动作。

　　快上课，许优才从外面最走廊的尽头接水回来。

　　把水杯放下，许优就发现苏予枝的脸有些发红，疑惑地问道：“枝枝，你的脸怎么有些红啊？”

　　苏予枝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莫名有些心虚，随意说了句：“可能是教室有些闷吧。”

　　许优也没有想太多，今年林城的夏天，似乎来的很早，才刚进入5月份，天气就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她知道苏予枝不耐热，主动将旁边的窗户打开，正好一阵凉风再进来，有些闷热的教室瞬间凉快了不少。

　　……

　　无论大家怎么抗拒，期中考试还是如期而至。

　　为期两天的考试也很快过去了，因为是五校联考的原因，这次考试的难度提高了很多。

　　考完大家都不禁地哀嚎，后面陈静又中途通知期中考试成绩出来要开家长会。

　　原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期中考试，没想到更让人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等他们。

　　这下好了，一个都别想好。

　　五月份，林城进入到了雨季，此时正值多雨时节。

　　早上还阳光明媚，下午伴随着一道闪电划破阴沉的天空，不一会儿就轰隆隆地下起了暴雨。

　　因为下雨空中的温度也随着下降了好几度，冷风一吹莫名有些寒意，正是应了林城那句下雨如过冬的老话。

　　林城一中正处于低洼处，一下雨就容易被淹。暴雨才下了没多久，地上地积水已经有些许深度了。

　　谁也没想到下午会下雨，很多同学没带伞都被困在了教室出不去。

　　苏予枝看着窗外的暴雨，正思索着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一件校服外套忽然兜头罩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只能闻到校服外套上浅淡的薄荷味。

　　才等她将校服从头顶拿开，就听到上方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冷不冷？”

　　“谢铮！”苏予枝拿着校服，看见是谢铮下意识地朝他笑了起来。

　　谢铮盯着她看了片刻，倏地笑了起来。

　　有些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那么爱笑，脸颊边的小酒窝更是可爱得紧。

　　谢铮看着她，蓦然想到了上次做得那个离奇的梦，梦里她长大了，和现在相比变了似乎又哪里没变。

　　没变的是笑起来会微微下陷的酒窝以及那双澄澈明净的双眸。

　　谢铮屈指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不冷吗？把衣服穿好。”

　　早上天气很好，苏予枝出门就只穿了一件衬衫短袖，没有带外套，谁也没想到下午就突然降温了。

　　苏予枝站起身乖巧地将校服外套穿上，谢铮的衣服对她来说很宽很大，长到大腿把裙子盖住了，只露出一小截百褶裙，整个人被包裹在巨大的外套里。

　　她穿他的衣服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嘴角微勾。几秒后，他低头靠近她将袖子挽了几圈，她的手才从袖口里露了出来，另外一只手也是同样的动作。

　　挽好袖子，谢铮又弯腰将外套的拉链拉好，问：“还冷吗？”

　　“不冷。”苏予枝摇了摇头，刚刚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是有点冷，但穿上外套一点都不冷了。

　　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走廊上也没有多少人，这时雨也小了不少。

　　“走吧。”谢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雨伞，两人并排往雨中走去。

　　因为地势的原因，才走出校门积水已经到脚踝处。

　　苏予枝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小白鞋，做好心理准备就打算继续向前走去，谢铮停下了脚步。

　　在苏予枝不解的目光中，谢铮将伞递给她自己蹲了下去：“我背你。”

　　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谢铮，似乎一下就被拉回到了之前的那个下雨天。

　　少年也是如同这般蹲在她的面前，一脸冷峻地说：“我背你。”她到现在还忘记不了那天他的眼神，很深很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现在苏予枝知道了，隐藏在漆黑眼瞳下的小心翼翼。

　　他怕她不愿意，只能以强硬地口吻来掩饰。

　　只是几秒钟，苏予枝就轻轻地爬上了少年的背。

　　他的背依旧宽阔结实，肩膀的一侧被雨水打湿，带着潮意。她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住的脖颈，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耳边说话。

　　“嗯。”谢铮的话很少，但每一个回答都很认真。

　　快走到的时候，苏予枝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谢铮。”

　　“嗯。”谢铮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任由积水没过自己的鞋子，“我在。”

　　“我喜欢你。”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

　　说完苏予枝能明显感觉到谢铮身体传来的一瞬间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还是没能习惯接受这样直白而又热烈的表白。

　　尽管这不是第一次。

　　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透明的雨伞上，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知道。”半晌，谢铮才开口回答道，声音带着微微的沙粒感，似乎这句话已经在喉咙里说了无数遍。

　　“你喜欢我吗？”心里明明已经有了正确答案，但当问题问出口时，她的心还是悬了起来，搂住谢铮脖颈的手也紧了紧。

　　不仅是谢铮没有安全感，苏予枝心里也没有安全感。

　　她不敢确定这一世的谢铮是否还会像上辈子一样喜欢上她。

　　她改变了未来的走向，也让她和谢铮的命运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

　　到现在为止，谢铮从来不曾开口对她说过喜欢，哪怕苏予枝已经主动表白过了。

　　谢铮沉默着，空旷的街口只有两人，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伞外的世界被大雨冲刷着，一片模糊，只有在伞下的世界是清晰的，他们能清晰地看见彼此。

　　雨声似乎也被隔绝在外，两人之间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对方鲜活的心跳声。

　　谢铮是不想说吗？亦或是不想承认吗？

　　不，都不是。

　　他是不敢，也是不配。

　　他什么都没有，爱和喜欢对他来说都过于沉重，现在的他还配上她的喜欢。

　　许久都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苏予枝搂着谢铮脖颈的手渐渐松开了。

　　谢铮敏感地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心里一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脸上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

　　那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那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妧妧。”谢铮声音带着被抑制过后的沙哑。

　　她刚刚亲了他。

　　小姑娘一向害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大了，都学会偷亲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苏予枝明白谢铮的顾虑，她只要知道他喜欢她就行了，搂着脖颈的手再次收紧了。

　　说不说，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一瞬间，谢铮的心情难以言喻。

　　再等等他，再给他一点时间。

　　——

　　或许是因为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今天晚上谢铮再次进入到了那个绮丽而又无比现实的梦境之中。

　　数幅画面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无规律地拼凑在一起，不停地变化闪烁。

　　最终画面停留在了上次的那个陌生的房间，开始在了他和苏予枝站在一起的画面。

　　准确地来说，是若干年后的谢铮和苏予枝。

　　梦里他看着她疑惑而又带着关心的神情，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将人牢牢地扣在怀中。梦里的他似乎真的是喝醉了，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昏了头，抬起她的下巴，对着绯色的红唇亲了下去。

　　梦中的女人愣了一下，而后又剧烈地挣扎起来，男人抬眼看见了她眼里明晃晃的抗拒和不敢置信，猛地停下了动作。

　　他看见梦中他的小姑娘一脸防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恍惚间谢铮看到男人垂眸那深深的默默和孤寂，只是一眼又立马消失不见，等他想再看清男人的表情以及手里紧攥着那一闪而过的银光时，梦境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

　　好像是个戒指，似乎又不是。

　　天边露出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此时天光大亮。

　　明亮的阳光强势地穿过窗帘缝隙探了进来，投映在床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光斑。

　　光斑落在他的脸上，强烈而又明亮的阳光很是刺眼，但谢铮没有移开位置，而是沉默地躺在床上。

　　苏予枝那对他充满抗拒的眼神还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比强烈的阳光还要刺眼、还要让人难以忽视。

　　他的妧妧不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但梦里的那个男人真的又是他吗？

　　画面实在是太过真实了，让他有一瞬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谢铮阖眼，抬手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半晌沉沉地吐了口气。

　　他想，他应该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