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瞧,是谁家的郎君,耳朵……107

  这时,姜应檀一张嘴还没停,看着傅则一声不吭的模样,更加狐疑,“你怎么不反驳?”

  傅则失笑,“总得听夫人把疑惑都说完,我才好一条条为你解惑啊。”

  姜应檀不为所动,哼了两声,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傅则身上上上下下扫过,摆出一副“你赶紧交代”的模样。

  说实在话,她倒是不担心傅则又变了个人。一则,原先傅则每次转变性格,都会失去部分记忆,醒来时的记忆都是由某个点开始,例如少年郎就压根不记得则则的事情;二则,从五岁到十六岁,脾性上的转变未免太大了些,她对傅则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本就好奇,现下看见他展示这么一身本领,自然想知道这是从何而来。

  他们一路是沿着溪流走的,傅则先去水边将柿子一个个洗干净,挑了瞧着最熟最甜的两个给姜应檀,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

  “没什么稀奇的,家里不怎么拘束,所以大多时候都住在京郊庄子上。庄子靠山,时不时就能上山打猎,爬树掏鸟窝、下水摸鱼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自然比其他人好些。”

  他话说得轻巧,落在姜应檀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姜应檀蹙眉,把玩着手中柿子,这会儿子不着急吃了,“十六岁的年纪,早该在国子学里呆着,怎么成天混在京郊庄子上?”

  对于傅则而言,那些事情都过去很久,历经沙场征伐之后,他已经不怎么会再想起当年的事情。

  眼下姜应檀问了,他神色不变,“我不喜进学,读不进去书,闲散惯了。”

  闻言,姜应檀立即横眉相对,嗤道:“不喜进学,你书房里留着那么多书作甚,难不成是做了大将军,忽然间转了性子?”

  不等傅则回答,她就冷笑道:“依我看,必然是忠国公愚钝,再加上如今的忠国公夫人在其中掺和,那位瞧着就是装出来的柔善性子,故意把你这国公府二公子往纨绔的样子养。”

  遍数京城,哪有国公府的嫡出二公子,成天不进学,任由其在外边鬼混的?

  简直荒唐。

  隔着许多年岁,傅则早就没了十六岁时的怨愤和自暴自弃,已能平心静气对待这些陈旧往事。可当他看着姜应檀这幅气势十足的愤怒模样,心头涌上了一股子暖意。

  他的殿下,外人觉得她冷心冷肺,只有自己知道,她内里那一腔真性情。

  傅则不想她为了这些破旧事不快,有意去分开姜应檀的注意力。于是,他径直取走对方握在手中把玩的柿子,耐心地剥好皮,送到她唇边。

  姜应檀睨了他一眼,嗔道:“干嘛,是不想我继续说下去?还是故意来讨好?”

  傅则笑笑,“柿子熟透了,总不能让殿下沾了一手汁水后,再去碰冰冷的河水。”

  话说得好听,却没有被姜应檀轻易放过。她小小咬了一口送到嘴边的柿子,待咽下去之后,才似笑非笑问:“那怎么一开始没有这么贴心?若是我真沾了一手柿子汁水,你又要如何?”

  傅则拧眉想了片刻,“如此想来,只有我先将那冷水捂热乎,才能拿来帮夫人净手了。”

  被这么胡乱一搅弄,姜应檀心中怒意消去许多,轻轻瞪了傅则一眼,上挑的眼角藏着满满笑意,“满口胡言。”

  “分明是一腔真心。”傅则轻车熟路地回应。

  这些按照他原本磨炼出来的沉稳性子,必然说不出口的话,现下也能信手拈来,以一种十分坦荡又自然的姿态,拿捏着最适合的语气说出。

  若是被守在临城的周一诺瞧见,怕是会被吓得茶水都喷出来。

  两人各自用了柿子,继续沿着活水往外走。

  山路不易行走,许多时候都需要傅则拉上一把,或者时不时扶着,才能让姜应檀安然走过。期间,傅则一直不曾听到姜应檀喊过一声累。然而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反应,才惹得傅则心中生疑,暗中留意对方走路时的样子。

  按照常理,娇养出来的顺安长公主到哪里都不烦心,且就看两月前她从京中到临城,遥远路途是坐着宽大舒适的马车来的,说是把整个屋子装进去都不为过,寻常人哪有这么排场。而现下,她脚下穿得是寻常绣鞋,本就不利于野外行走,换做寻常姑娘家,定然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喊累,再多走一会儿,脚下还会磨出水泡。

  可细观姜应檀,一路上气定神闲地打量四周,脚下步伐不停,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然而傅则暗中观察后,敏锐看见她每走一会儿,脚下都会僵硬地顿上一瞬,每当此时,面上神色亦会随之而变,死死咬着后槽牙,仿佛在忍着痛意。

  一旦注意到异样,傅则根本就忍不住,快走两三步,到前方半蹲下。

  姜应檀讶异道:“怎么了?”

  傅则叹了口气,“上来,我背你。”

  闻言,姜应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好端端要你背什么,有这个力气,你不如快些找到出路,或是出了这山,或是找到鹰卫汇合都行……”

  话音未落,就听见傅则沉声重复,“我背你。”

  这幅神情语态,和那天生了闷气后,他自顾自抱着被褥去耳房睡,堪称一模一样。

  姜应檀哪里还不晓得对方瞧出自己的不适,可是她早习惯了不将自己的弱点抖落在人前,下意识有些抗拒。

  即使没得到回应,但是傅则耐心仍旧很好,仿佛没瞧见姜应檀的抗拒,语气很是坚定,“夫人放心,虽然是第一次背人,但我一定会走得很稳。”

  姜应檀眼中闪过许多复杂情绪,似乎在与她自己抗争着什么,一时间僵在那里。

  真的要对傅则示弱吗?

  她心如明镜,对于其自身而言,傅则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先前愿意接受这个人,也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像是把喜欢的人圈在自己身边不让走了,多少是强势地立于不败之地。可如果真的承认走不动,哪怕只是被他背着这一个动作,也代表了自身心态的转变。

  这是不一样的。

  半晌,她看着前面坚实可靠的后背,终是放轻了声音,“会摔吗?”

  傅则笑了,“倘若真摔下来,也得是我垫在下面。”

  就如同真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安然护着姜应檀,绝不让人越过自己伤了她。

  紧接着,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己后背渐渐覆上来女子温热躯体,耳边拂过轻微呼吸。

  “我不许你摔下来,走稳一点。”姜应檀淡声道。

  傅则耳根有些红,镇定自若道:“好。”

  接下来的路程,都是傅则背着姜应檀走过,每一步都像他答应的那样,走得非常稳,不会让姜应檀感觉颠人。

  趴在傅则背上,姜应檀无聊地拨弄对方头发,拈起几根来搓成一小股,然后肆无忌惮地摆弄成各种样式。无意之中,她看见了傅则红到滴血的耳廓,心中蓦然生出些笑意。

  什么呀,到底还是个不近女色的少年郎,根本经不住撩拨。

  姜应檀索性撇开碎发,舒坦地趴在傅则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又将自己的头与他靠在一处。

  她憋着笑,故意冲着对方耳朵,小声道:“瞧,是谁家的郎君,耳朵红成这样……”

  傅则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手上还是很稳,没让姜应檀感受到半点不适。

  大将军轻咳一声,无奈唤了一声:“殿下。”

  这下惹得姜应檀“不满”了,弹了一下对方红通通的耳朵,“喊什么殿下,生疏。”

  迫于长公主“淫.威”,傅则只好改口,仍是无奈,“夫人。”

  “这才对了,”姜应檀哼笑着,存了满满坏心思逗人,“你怎么今日都不来冒犯我?”

  “什……什么冒犯,”傅则回想起记忆力少年郎的偷吻,一开始结巴了,之后才维持住稳重,“夫人,昨日先遇见刺杀,又遇见地龙翻身,好歹先出去了再谈其他。”

  姜应檀挑眉,柔软指腹缓缓摩挲他的耳朵,“行吧,安然脱险之后,我倒要看看驸马怎么个‘再谈其他’法子。”

  被摸耳朵这件事,纵使是见多识广的傅大将军也遭不住,不过他只能由着对方去,不自然地绷紧下颚。

  他瞧着对方心情不错,索性捡起早先的话题,“我与夫人说了自己的事情,夫人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问出这话时,他确实有点怕惹对方不快,可眼下的氛围,还有心中藏了许多年的好奇隐隐作祟,所以下意识问出口。

  出乎意料的是,姜应檀没有一分一毫的不快,“你很好奇?”

  傅则心知肚明,按照常理,他该顺水推舟说“冒犯”,再补上一些安抚的话,但是少年郎残余的心性作祟,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坦然道:“对,想更了解夫人。”

第60章 瞧,是谁家的郎君,耳朵……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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