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39

　　董闵翻着题目，把名字一板一眼写上，会做的都先挑出来写了，看着剩下的大面空白，他只有挠挠头，无能为力。

　　偏头往张净佘那边看，对方一边认真审题，一边在演算纸上写写划划，然后誊写到答题纸上，看起来不慌不忙，非常的稳妥。

　　他知道，接下来只用耐心等就行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董闵无意间瞥到斜前方的转学生。

　　只见她纤细的胳膊攒动，握着笔的手毫无停滞，答题速度飞快，竟然远超张净佘，甚至都开始翻页了！

　　张净佘作为学委，成绩稳占班级第一，这班里不可能有人比他作答还快！

　　董闵目瞪口呆。

　　转学生不会是连题目都没看完，闭着眼睛在乱写吧？

　　棠浅做完题目，回过头又快速检查一遍过后，起身交了试卷，这时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

　　她倒也没想交这么早，但这两天刚好在生理期，总想往洗手间跑。

　　有人交卷，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看过去，见是转学生，都心照不宣有了结论。

　　一般提前交卷的，要么是那种完全不会写，坐在那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点解放的差生，要么就是成绩特别好的。

　　很显然，连班级第一的张净佘都还稳稳坐在那呢，转学生总不可能比他还强吧，所以当然是前者，倒数预定。

　　考试进行了两天，在最后一门也结束的时候，不少同学都汇聚到张净佘身边对答案。

　　“这回的数学好难啊，最后那道题我算了两页稿纸都没算出来，答案到底是多少？”

　　张净佘：“√3。”

　　“啊？”旁边的数学课代表推了推眼镜，“可我算出来怎么是2？”

　　“那正确答案，要么是√3，要么就是2咯，完了，我哪个都不沾边，错离谱了。”

　　“所以哪个才是对的？”

　　倪悦听到那边渐起的讨论声，朝棠浅问道，“你算出来是多少？”

　　棠浅：“√3或2，那道题有两种算法和答案。”

　　倪悦毫不怀疑，眼神非常崇拜，“你好厉害啊，学委都没能算全的，你算出来了，这么看的话，你岂不是有希望能考咱们班第一！”

　　她自己最后一道大题是直接放弃的，不过相比较以前经常交白卷，这回她写完了大半的题目，而且有不少还是这段时间棠浅给她讲过的题型，准确率绝对高。

　　“我应该也能进步到中游，这都是你的功劳，一会放学，我请你吃饭去。”

　　在后面听到这一番自信发言的董闵：“……”

　　他没听错吧？

　　转学生要是能考班级第一，他把桌子都啃了，还有一直稳扎稳打考倒数的倪悦竟然说自己能进步到中游？

　　这怕是吃了毒蘑菇，致幻飘了吧。

　　*

　　倪悦定的餐厅在学校附近的Sto顶楼，是这一片区最高档的餐厅，食材都是从国外空运最新鲜的，料理师也是顶级的，价格自然高昂，并且需要提前订位。

　　学校里一般请人吃饭，或者生日比较讲究排场的，都会选择在这里。

　　棠浅和倪悦挽着手，要进电梯的时候，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理综最后那三道大题也太难了，我一道都写不出来。”

　　“我也是，念念肯定就没这个烦恼了，我看她提前十多分钟交的卷，考完又请我们到这么好的地方来吃饭，绝对是考得很好，对吧？”

　　棠念念抿着唇微微弯起，“成绩还没出来，说不准的，只能说这次运气不错，理综知识点都正好是我熟悉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内心已经十分笃定，这回她的成绩肯定能进步非凡。

　　“乡巴佬怎么也在这？”在棠浅看到棠念念时，魏如萱和齐俞也发现了她。

　　棠念念有些惊讶，立即跟着一道进了电梯，“浅浅，你是来吃饭的吗？”

　　她压根没想过能在这种地方碰上棠浅，不过看到倪悦，她就懂了，心里难免有些嫉妒。

　　她来这里，是请人吃饭，而乡巴佬倒好，是被请吃饭，也不知道倪悦看上对方什么，愿意与其交朋友。

　　棠浅冷淡反问，“不然呢？”

　　魏如萱在旁边讥讽，“我们来吃饭是为了庆祝念念考试成功的，你呢，不会是——”

　　倪悦没等她说完，强硬打断，“巧了，我们也是。”

　　齐俞表情夸张的上下扫了棠浅一眼，“庆祝她加入倒数行列吗？”

　　倪悦觉得这几个女的真的好烦，上次论坛恶意抹黑棠棠的帖子，她叫人删了的同时，查过匿名id，后来在走廊聚集，针对使坏的态度更是让她不爽，现在当着她面竟然还敢这么阴阳怪气。

　　她一把就扯住了齐俞的头发，“说谁倒数呢，棠棠不比你们几个强多了。”

　　魏如萱惊了，往后退半步：“说话就说话，动手不好吧？”

　　棠念念虽然也不想得罪倪悦，但这时候只能站出来，“大家都是同学冷静一点，她说话的确不对，我替她道歉可以吗？”

　　倪悦：“我脾气不好，不接受道歉。”

　　棠念念求救似的看着棠浅。

　　棠浅根本不吃这套，“看我做什么？我手劲大，一般人承受不住，你也想试试吗？”

　　棠念念表情几乎裂开。

　　她毫不怀疑自从离家出走后，性情大变的棠浅真能干出这种事，宽阔的电梯空间，似乎开始变得格外狭窄。

　　“对不起，一会吃饭，你们的也让我来请，就当作赔罪好不好？”

　　叮——

　　电梯轻响，到了顶楼。

　　倪悦终于松开手，齐俞疼得直抽气，头发都掉了十几根，捂着头老实下来，不敢再开口嘲讽。

　　棠浅拉住准备拒绝的倪悦，“请吃饭？好啊，只不过我胃口比较大，吃得有点多，会不会让你太破费了？”

　　棠念念稍抬了抬下巴，总算找回了优越感，“爸妈才给了我好多零花钱，吃多点不要紧，请你是应该的。”

　　她说完细细观察棠浅，想从对方脸上看到嫉妒不甘或者愤怒，可是什么都没有。

　　棠浅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落座，直接翻开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棠念念瞥了一眼，见她点的都是最便宜的，心里难免失笑，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来了高档餐厅也就这点出息。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少女清冽的嗓音继续说道，“除了这几样和这一页不要，剩下的，全都来一份。”

　　棠念念：“……”

　　拿书包的手微微一抖，登时有些坐不住了，“这，我们才五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吧？”

　　棠浅抬头，黑润的眼睛看向她，“你是不是钱没带够？没关系的，最后不管差多少，我来补。”

　　棠念念非常尴尬，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说好了我请，当然是够的。”

　　尽管心在滴血，她也不可能让乡巴佬看了笑话。

　　坐在对面的倪悦听到这话微挑眉，打了个响指，“既然是庆祝，那怎么也得来几瓶香槟和红酒吧？”

　　不等棠念念反应，倪悦就快速选了两瓶六千多的酒，随后把菜单递过来，“你们也看看，还需要什么？”

　　棠念念已经没办法维持微笑了，呼吸变得急促。

　　完了，这加起来一万多的红酒，她还真没钱再付了。

　　“不……不用了。”

　　棠浅：“你脸色好差，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再来一个卡布奇诺奶油蘑菇汤？或者我看这个燕窝乳鸽清汤也不错。”

　　棠念念强忍着才没当场失态，手指在桌下死死捏紧，“不用了，我只是肚子有点饿，你们不饿吗？”

　　她说着快速拿过菜单，递还给等候在一旁的服务生，“麻烦快一点上菜。”

　　一顿饭估摸着要花上个两三万，这是棠念念万万没想到的。

　　棠家虽然不差钱，但她现在到底还只是个高中生，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是严格管控的，她平常又大手大脚惯了，账户里根本没有多少钱。

　　棠念念低头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发消息。

　　她当然无法面对等到吃完结账，付不起钱的窘迫，所以当下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借钱。

　　棠浅才懒得去管棠念念付不付得起，反正请吃饭是她提出来的，不宰她一顿都说不过去。

　　顶层落地窗可以270度俯瞰市中心美景，高楼大厦，盘旋公路，林木飞鸟，还有黄昏的橘色晚霞。

　　轻柔音乐里，一道道主厨精心烹饪的食物送上来，棠浅整个用餐体验非常好，食指大动。

　　棠念念原本以为来到这样的豪华餐厅，乡巴佬会很拘束，却没想到她非常自如，甚至连用餐礼仪也从善如流。

　　她到底从哪里学的？！

　　棠念念觉得，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吃了个七八分饱，棠浅放下筷子：“还有这么多菜没动呢，你们慢慢吃，我们就先走了。”

　　倪悦：“多谢款待。”

　　看着擦擦嘴扬长而去的两个人，棠念念哪里还有半点胃口，朝服务生招手示意，“结账。”

　　她接过递来的账单一看，三万八。

　　尽管有心理准备，棠念念还是嘴角一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钱付了。

　　接下来两个月为了还钱，她怕是要过得很拮据了。

　　*

　　倪悦家里的司机来得很快，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明天见！”

　　棠浅挥手作别。

　　穿过商场前的广场，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时，系统突然触发了任务，[滴——接下来请宿主在两个小时内，为目标人物季柏鸣花费100元，请继续加油哦~]

　　棠浅莫名生出感应，倏地抬头。

　　天将黑未黑，纯粹深邃的克莱因蓝抹着轻烟一样的月亮。

　　惊鸿一瞥，棠浅看到了疾驰而过的豪车里，那张熟悉的侧脸。

　　她当即转身在人行道上追过去，跑出去两百米，车已经转了个路口，看不到踪影。

　　棠浅停下掏出手机，在拨打第二遍的时候才接通，“哥哥，我刚才看到你了。”

　　她没等回应，又飞快说道，“你可以掉转头，回到银汇广场来吗？”

　　那边有风沙沙的声音，静了几秒，在棠浅按捺不住的时候，磁沉的嗓音含着笑意传递过来，“小竹竿，抬头。”

　　一切都像是彩排好的。

　　天色里最后一抹蓝消散，街道的路灯霎时间亮起。

　　光影里，男人随意倚靠着车身，眉梢一扬，脸上挂着笑，朝她招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