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薇……薇薇！”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身影,魏勋惊喜万分,撑着坐起身。他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一点，头发稀薄,隐隐有些灰白，精神看着还好。
“你居然愿意来看我，我……我真的是太高兴了。快坐快坐,要吃什么，我这里都有！薇薇……”
“不用忙,我说几句话就走。”乔薇薇冷漠地打断他。
魏勋动作一滞,很快又扬起笑容：“没关系,不急，要吃苹果吗？”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信的？”乔薇薇直接问道。
“我是……”魏勋刚说两个字，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嘴。
乔薇薇了然一笑：“你是在我上高中之前收到信的对不对？但高二才开始资助我，中间一年的空白期你干什么去了？”
“我……”魏勋目光闪动,说不出话来。
“我查了一下那段时间你的新闻,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到底是什么导致你晚了一年呢？”乔薇薇目光移到窗外，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我明白了，你收到信的时候是不是在想,这对母女真是,都离婚多少年了，还作这种幺蛾子,我堂堂影帝，怎么会上当？”
“没有……”
“或者，你压根没有打开信看。对嘛，下堂妻的信，有什么好看的？”
“薇薇，你一定要说这种话伤我心吗？”魏勋垂下眼帘，看着竟有些可怜。
“那我猜错了吗？”
魏勋放在被子上的五指蓦地收紧，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你匿名资助我，我想当面谢谢你，你也不愿意出面。”乔薇薇勾起唇角，“怕暴露身份？怕我会缠着你？怕自己人设崩塌？”
“当年你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候，和陶莹的CP也炒得如火如荼，怎么能因为一个早已陌路的女儿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呢？资助一下学费生活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对不对？”
“对不起。”魏勋喏喏道。
“对不起？”乔薇薇玩味地笑笑，“你想认我，只怕也不是多么的爱我，而是因为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却膝下无子，觉得空虚寂寞冷吧？尤其是生了这种病的时候。说到底，你就是自私懦弱又传统到迂腐的男人，坏事都做了，索性做到底，何必来这一套，反而让人看不起。”
“我……对不起。”被乔薇薇犀利地戳破内心，魏勋除了这三个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魏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吧，我不会再恨你，也不会再想起你。”乔薇薇拿出信封，递给魏勋。
“这是什么？”魏勋目光落在洁白的壳子上，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
“你资助我的钱，包括这些年的利息，我都打在卡上了，你收下吧，从此我不再欠你。”
“可是我还欠你，”魏勋瞳孔骤缩，双手背到身后，拒绝接受，“薇薇，你别这样……”
乔薇薇直接将信封搁到床头柜上：“你欠我的，不用还了。明白陌生人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薇薇。”魏勋仰头看她，脸上薄薄的肌肉慌张地抖动，满目哀求，伸手想抓住面前人的衣摆，却不敢。
“看你这表情，好像我才是恶人。”乔薇薇耸耸肩，“好吧，如果你想听一句没关系，OK，没关系，这句话拿好，不要再来找我了，明白吗？”
“再也不见。”
乔薇薇拢拢外套，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忽然被魏勋喊住。
“薇薇，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乔薇薇停住脚步，回头。
“可以吗，就一声，薇薇，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喊我一声好吗？”魏勋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不祈求你原谅我。听你喊一声爸爸，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你能满足我吗？”
乔薇薇张开嘴唇，做了个口型。
魏勋欣喜地看着她，满怀期待。
口型做到一半，乔薇薇忽而抿唇，道：“抱歉，我喊不出来。还是魏先生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你。”
魏勋顿时失落地垮下脸，来不及说什么，乔薇薇已经消失在病房外。
*
“陈言呢？”乔薇薇见只有周仲彦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好奇问道。
“我让她先走了。”周仲彦牵起乔薇薇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都解决了？”
“嗯。”走到电梯边，乔薇薇忽然反悔，拉住周仲彦的衣袖，“我们走楼梯。”
“十三楼，你确定？”
“嗯。”乔薇薇歪头笑。
周仲彦挑挑眉：“好吧，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乔薇薇伸出食指点着他肩膀取笑他：“这么弱，小心我不要你哦。”
周仲彦失笑，拉下她的手，往楼梯间走。
长长的楼梯间，除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
乔薇薇背着手快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了？”
周仲彦略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为什么这么说？”
乔薇薇嘟嘟嘴，垂头往下走：“不少人都会这么觉得，生死面前，恩怨都是小事。”
周仲彦三步并作两步，转到乔薇薇面前。
乔薇薇被迫停下步伐：“你干嘛？”
周仲彦凑到她面前仔仔细细看，曲起手指一弹她额头：“是不是我瞒着你去拿信，让你以为我同情他？”
乔薇薇扭开头：“哼，谁知道呢！”
周仲彦笑，捏住她鼻子晃了晃：“你呀！有因必有果，魏勋有今天，完全是他自作自受，我可不是圣父，同情他什么？”
“我去拿信，完全是为了你好么？是谁说妈妈走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很难受的？嗯？小没良心。”
乔薇薇挣脱他的束缚，噔噔噔后退两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你是大英雄。”说着毫无预兆地往下倒去。
周仲彦连忙接住她，右腿后撤一步稳住重心：“做什么，危不危险！”
乔薇薇趴在他怀里笑，双手不规矩地放到他腹部：“我相信你能接住我。接不住，这些腹肌不是白练了？”
“调皮。”周仲彦摸摸她头发，语气有些怀念。
乔薇薇乖乖伏在他怀中，忽然长叹一声：“好像搬走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很轻松，谢谢你。”
“嗯，不客气。”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妈妈和魏勋的故事，对我的感情观影响太大了，我知道自己的观念不对，却从来没想过去纠正它。可是所谓感情，其实还是和人有关系，魏勋，本质就是自私懦弱没担当，而妈妈，又比较依赖，他们两个的悲剧，其实有轨可寻。”
“而你，不是魏勋，我，也不是妈妈，我不应该把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套到我们身上，白白蹉跎这么久。对不起，当初我一次一次拒绝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有没有觉得我特矫情，特别扭？”
乔薇薇仰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双手微张，悄悄放在他腰侧，似乎准备如果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就要他好看。
“当然没有。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你不知道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让你发现这件事。”
“甜言蜜语！”乔薇薇一下一下点着他胸膛，轻斥。
“嗯？”周仲彦威胁般的收紧手臂，“你不这么觉得吗？”
乔薇薇没有回答，双颊微红地看向窗外。
一碧如洗的天空，飞过一群小鸟。
“对了，你欠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还给我？”乔薇薇冷不丁问道。
周仲彦发现自己跟不上她的思维：“嗯？什么东西？”
乔薇薇伸出细白的胳膊在他眼前晃了晃：“镯子啊，你失忆啦？”
周仲彦哦了一声，促狭地眨眨眼：“薇薇做好当周家儿媳的准备啦？”
乔薇薇扭捏地推开他，快步往下走。
周仲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哎哟，薇薇害羞了？”“嗯哼！”
“别害羞，快让我看看我老婆长什么样！”
“嗯哼！！！”
两个人一个逃得飞快，一个追得从容，愉悦的笑声似施了魔法的光点，洒满整个长长的楼梯间。
***
乔初柔在信的末尾说：“亲爱的女儿，如果有一天你能看见这封信，请原谅妈妈没有陪你长大。你是很棒的女儿，妈妈不是合格妈妈。祝我的小宝贝，永远幸福快乐——爱你的妈妈。”
我会的，我会永远幸福快乐，下辈子，你也要幸福快乐，我的大宝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