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下山啦4
抱山散人说得声色俱厉,是真的动气了。晓星尘赶忙跪下了,垂首道:“徒儿甘愿受罚!请师尊消气。”
周围的弟子面面相觑,他们没有见到刚才室内打斗的过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知道的聂环和那名女弟子,一个见晓星尘把祸都揽了,还主动请求责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一个见师尊动如此大的怒火,被吓得不敢开口。
薛洋的烂脾气此时又起来了,他通过晓星尘的视角盯着抱山散人的白缎靴,心里骂道:你抱山散人不是活了几百岁的得道高人吗?怎么这么武断地就判定是非了?看你抖得跟个筛子似的,那么不矜持,有没有个师尊的样子?
不过薛洋转念一想,这抱山散人毕竟带过那么多代徒弟,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今日只是比剑时失误刺伤,不算大事,她那么生气,难道是为那铜炉?那铜炉里逃逸的残魂是谁人的?对她很重要吗?
薛洋还在思索那魂魄的可能性,便听到散人冷冷道:“罚,是当罚!从今日起你便跪在那片坡地上吧,好好反思一下,把你浮躁的心静静!什么时候觉得静下来了,什么时候起来!”散人把话丢下,便抱着铜炉,拂袖进入了她的居室,居室的门倏地关上了,紧紧闭着,似一堵冷冰冰的铜墙。
弟子们鸦雀无声地站在洞室内,散了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都凝重地把目光投在晓星尘身上。晓星尘虽然跪着,背依旧挺得很直,他慢慢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虚不为跟着晓星尘一起走了出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晓星尘淡淡地摇了摇头,独自走下去到了那片坡地中央,面朝着洞门,跪下了。
之后的几天,抱山散人都没有出现过,而其他弟子们到另外一片空地练剑了,尽量不打扰晓星尘。
坡地上慢慢开始积雪,白灿灿的一片,逐渐没过了晓星尘的膝盖。山上的风也一天冷过一天,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连着跪了两天一夜,背依旧挺得很直。但薛洋可以感受到,他的膝盖由长时间跪的酸痛,到被雪冷冻的似针扎的撕疼,到最后的麻木。
夜晚风很大,与其说是在拂面,不如说是在割肉,一刀一刀割着面颊,连薛洋都觉得疼得难以忍受了,他狂骂道:晓星尘,你他妈给我起来!现在又没有人看见,你还傻跪着干什么!你是不是欠虐啊!
不知道是晓星尘的感受,还是怎么回事,薛洋觉得心里一阵发疼,疼得麻溜溜的,有些难受。
薛洋用意识把场景快速推动着,到了第三日的白天。这一天晓星尘的背已经不直了,斜颓着,像蔫了的狗尾巴草。这日出了太阳,还比较暖和,他身上堆的雪慢慢化了些。
没到练剑的时间,门却开了,从里面溜出来一个人。薛洋定睛一看,是那个女弟子,怀里抱着衣物,水壶和一些干粮。她停在晓星尘身前,蹲下来。
晓星尘见有人来,忙强打劲把背挺直,但不一会儿又蔫了下去。女弟子看了晓星尘的模样,轻声道:“星尘师兄,前几日聂师兄盯我盯得紧,还让辜师姐也帮忙盯着我,我抽不出身,今日他们还睡着,没有起来,你赶紧吃些东西吧,把衣服再套几件,这样下去身子会坏的!”
晓星尘的嘴角被冻僵了,但还是勉强笑了下,说道:“宜戈师妹,多谢你的关心,你快回去吧,这些东西我不能要,师尊知道了会生气的。”
“师尊说你的心静下来就可以起来了,你快起来吧,你的心……对不起,不该你受责罚的。”
晓星尘道:“事情是我引起的,是我主动插手和聂师兄比剑,我甘愿受罚,师妹快进去吧,师尊如果知道你来看我,会怪你的。”
宜戈似是喃喃道:“这几日师尊一直把自己关在居室里,我们叫她用饭,她也不应,好似消失了一般……”
“我们都看得出来,师尊很喜欢那铜炉,里面的魂魄对她肯定很重要,她伤心,恼我是应该的。不过师妹你放心,等师尊气消了,她自会让我起来的,这里风大,你快些进去吧。”
薛洋:圣母尘!
薛洋以为那臭散人会一直晾着晓星尘,直到他晕死过去。没想到第三日傍晚,虚不为便来到了晓星尘身前,说道:“师尊让你到她的居室里去,她有话对你说。”
晓星尘被虚不为背到了散人的居室门前,门虚掩着。晓星尘谢过了虚不为,扶着洞壁慢慢入内。
床榻的旁边有一个长木几,长几上放着铜炉,只是里面不再焚香了,没有烟气逸出。
抱山散人便坐在长几后面,背对着晓星尘。晓星尘面对着师尊,又笔直地跪了下来,神色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从抱山散人口中传来一声叹息声,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看什么:“星尘,前几次我让你到我室内来,寻问你的心得以及想法,你却告诉我你想要下山,接触人间俗世,在尘世行走。”
“是。”晓星尘应道。
“你如果要走,我不拦你。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一颗悸动的心,在青山绿水中是收不住的,在凡世中经历些过后,反而可以回归淡静。这其中的造化,全看你了。如果出去,便不要再回来了。”
晓星尘明白抱山散人的意思,在师门下的四年,师尊该传授的已经传授了,该挽留也已经挽留过了。他执意要走,他命里该走,谁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