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臣要回府
“果真是养不熟的东西。”皇帝道。
柳崇徽轻蹙眉头,缓缓开口:“那陛下意欲何为?”
“话都叫她说得不成体统了,还能怎样。”皇帝道,“崇徽,只是要劳你下一趟刑部大狱了。”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柳崇徽抬手:“停。”
她起身踱到刑凳前,居高临下,眼光轻轻一扫受过杖责的乐蕴,而后道:“陛下口谕,杖责二十小惩大诫,若你再执迷不悟口出悖逆之言,便不是这样轻纵了。”
刑凳上的乐蕴几乎要被冷汗浸透,闻言,眼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不知怎的,那神色似乎烫得厉害,让柳崇徽一见便心生痛意。
“你……”乐蕴嗫喏着唇,“替她教训我?”
柳崇徽抬高了声:“乐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乐蕴亦不知哪来的气力,纵然双手被缚,竟也挣扎着仰起头,眼中痛色一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何,为何你与她,都不信我。我杀陈文琰做什么,我杀他做什么……”说到最后,乐蕴神情恍惚,忽然昏死过去。柳崇徽克制着伸手的冲动,对周侦道:“陛下的口谕本官既已传达,剩下的,请周大人钧定。”
周侦只道:“刑部过堂有讯问上的规矩,人犯既已昏厥,今晚便不会再用刑了。”
柳崇徽道:“先不必给她上药了。”
周侦有些诧异,却依旧道:“下官明白。”
送走了柳崇徽,周侦抹了抹额上的汗,命人将乐蕴拖回了牢房。隔着铁槛,周侦五味杂陈,试想乐蕴烜赫一时,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不能不感慨伴君如伴虎,君恩似流水。
乐蕴前半夜嚷痛,却也没人能送水进来,到后半夜烧起来,喉中干涩,便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她试着将身体蜷起来,可身上没有哪一处不是痛的,天又冷起来,寒风顺着窗槛气势汹汹地往牢中挤。
她想起柳崇徽,想起当日那人对她说,我中意你,我可以带你脱离苦海。这话指天誓地,乐蕴不信也不能。
她自知皇帝绝非良人,自然不能长久地将身家性命系在那上头,早已做好了抽身的打算。
是以乐蕴也不能明白,她做到这步田地,为何还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呢?
柳崇徽捧着皇帝的手谕来抓她,直到她被人带上枷锁时都在想柳崇徽不要觉得为难……如今想想,那情状,就好比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过了不知多久,呼啸的朔风也渐渐没了气势,乐蕴也在半梦半醒之间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意识游离,睡得并不沉,但也不是那样痛了。她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似乎有脚步在靠近,不禁猛地惊醒过来。
她猛地睁眼,只见一片如水的漆黑中,映着月色的刀背划过一道银光,乐蕴翻了个身,侥幸躲过一劫,但她双腿不良于行,身上又挨了杖子,哪里敌得这人?眼见下一刀是躲不过去了,乐蕴闭上眼,心中却想,我要死了……我就这样死了。
然而下一刻,痛楚却并没有降临在她身上。一声沉闷的动静里,乐蕴慢慢睁开眼,一眼便看见那刺客被砍下来血贱当场的手臂,顿时涌上一股恶心感。
牢门外从来没有过这样刺眼的火光,一身皇袍的皇帝身后是着紫莽的柳崇徽、着绯袍的周侦、一身青衣的唐沈然……就连皇帝身后的侍卫与宫人也都是光鲜洁净的。只有乐蕴陷在血与脏污中,狼狈不堪。
皇帝并没有看她,只是命宫人将她扶起来,乐蕴却咬了咬牙,推了那两个走上前来的宫女,顾自缩到一隅,靠着冰冷的狱墙。
那刺客断了臂膀,又叫人卸了下颌,侍卫在他身上搜检,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宁王的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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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臣要回府
乐蕴看见皇帝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那笑容不似意外之喜,反而是意料之中,胸有成竹,她低头看了看那刺客,又看了看皇帝,顿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但有些事,就是明白了才叫人自觉可笑。
“押下去,严审。”
皇帝冷然吩咐。
喧嚣转瞬即逝,人群鱼贯而出,渐渐的,又只剩下皇帝与柳崇徽。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对柳崇徽道:“崇徽,让人送她出去吧。”
望着皇帝转过身去的背影,乐蕴终于在柳崇徽走到她身前时开口:“皇上!”
皇帝顿足,却并未回顾,乐蕴嗫喏着唇,空落落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乐蕴被接到皇帝寝殿后的一间别院养伤,医女宫人带着一应俱全的药品等候多时,一切仿佛早有安排,不然哪里会这样行云流水?
宫人上前替她换下囚衣,露出了身上的伤痕,医女用药水清洗她的伤,乐蕴伏在榻上,痛到厉害了,便想想皇帝的神情,竟也一直忍到医女给伤处敷药。
杖刑并未有何大碍,连双脚也只是伤了软骨需要静养
。
医女沉静而冷漠地向皇帝用最为公正和恰当的话语回禀她的伤情时,乐蕴就在榻上,她听完之后却很想说,不是的,我很痛。但没有人会听,也没有人在意她的痛。
宁王勾结太傅陈文琰叛乱一案随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