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想归想,他毕竟是专业的,自然知道离婚不是儿戏。走到这一步,肯定是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他只能心情沉重地盖了戳,录入指纹,把本子交回给两位申办人。
陈亦岑接过证件,拇指在封面的烫金字体上抹过。双肩突然一轻,某种无形的东西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脱落。
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她向工作人员道谢,拎着挎包转身离开。
走下正门的台阶时,宋涯从后面叫住她。
正午日光落在他们中间,阶梯栏杆投下一道斜影,他们站在这深壑的两端。陈亦岑回过头,光线太刺眼,便把右手搭在眉前遮阳。
也因此,她并不能看清宋涯的表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身休闲西装,肩线笔挺宽阔,清冷而矜贵。
这才像他——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说:“陈小姐,感谢你这段时间提供的帮助。威海没有需要你来承担的损失,我们反而该向你道谢。”
陈亦岑听他说话公事公办,心情也舒坦了,笑道:“那我们互不相欠?多谢宋生理解。”
告了别,她转身要走。阑干的影子微微倾斜,日头毒辣,蝉鸣渐响。
在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再次传来宋涯毫无起伏的声音:“Au revoir.”
陈亦岑一愣,回过头,正好遇上宋涯的视线。
树影疏乱,落入他深邃的眉眼,却烧到只剩漆黑灰烬。
这一眼,她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仍是客气疏离:“Adieu.”
说完,立刻头也不回地走远。
宋涯被大太阳烤着,左手下意识往前伸,却只抓到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种空洞的痛觉袭击了他,以至于当他去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发动引擎、驶上公路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人体面对疼痛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
他开车仍然很稳,心里也没什么感觉,不难过,也不愤怒。
他把车交给广府酒店的侍应生,径自出了酒店,在滨海区街头漫无目的地徘徊。
天气回暖,蝉鸣和麻雀乌鸦的叫声混在一起,针刺一样攻击他的感官。宋涯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感谢他的谱系障碍——只要能让他分神,什么都好。
傍晚下了场大雨。
酒店前台接到一位长期租用套间的贵客时,对方全身湿透,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他们立刻派人送了毛巾和姜汤,嘘寒问暖,但都被贵宾一一拒绝。
入夜,宋涯发起了高烧。
他烧得昏昏沉沉,眼前一会儿是陈亦岑的明媚笑眼,一会儿是冰冷的“我恨你”。浑浑噩噩,光影斑驳,脑海深处却有一扇被封死的大门开始松动。
仿佛也是相似的高热与剧痛,三年前的一场病触发了大脑的自保机制,将某些锥心魍魉封锁起来;现在这场病,他辗转反侧,心里却越来越敞亮,甚至隐有几分期待。
他隐约感知到,那封锁的大门背后藏着陈亦岑口中一切谜题的答案。
于是,哪怕头痛欲裂,宋涯也强撑着不服药,逼自己一遍又一遍撞击那扇门。那感觉就像拿一把全功率运转的电锯去锯他的脑仁,灭顶疼痛之中,他咬着牙,喉间溢出几声不成调的闷哼。
闪电划破夜空,火星迸溅。宋涯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同时,原本无懈可击的大门猛地一震,缓缓开启。
强烈的白光侵占了视野。
接着,海风迎面拂来。
作者有话说:
Au revoir和Adieu的区别:
相比之下,小宋说的au revoir有一重“我们还会再见”的含义,而亦岑回他的adieu就是“再也不见/永别”。
下一章进入康沃尔回忆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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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七月的康沃尔是一杯蓝莓马天尼。海湾蓝得透绿, 白沙滩向陆地延伸,被石崖截断,便向上拱起蜿蜒起伏的蓝白色市区。
天是蓝的, 民宅的四面墙壁也刷着蓝漆。每天早晨八点,陈亦岑从下榻的民宿出门, 沿着后街路走两分钟,就到了打工的橄榄咖啡店。老板娘是巴塞罗那人,见她是店里唯一的亚洲面孔,总是多照顾她些。
三点钟下工, 她就悠闲地沿着后街路继续往下走,穿过错落起伏的街市, 一路下到巴玛卢兹沙滩。
游客往往更钟爱康沃尔南部的沙滩, 巴玛卢兹倒成了蒙尘明珠。
陈亦岑便趿拉着绑带式凉鞋,踢着沙子,慢慢走上沙滩南端的思麦敦码头。这道细长的码头从康沃尔北面靠东的海岸线上延伸出去, 像一条海上栈道,尽头是一座雪白的灯塔。
这些日子,她每天的盼头就是在那条栈道上走一个来回, 消磨两三个小时。
夏季英国九点才日落,白昼被撕扯得无比漫长,眼看着就要到头, 一睁眼,仍是天光。
陈亦岑抱着膝盖坐在灯塔旁的石阶上, 远眺圣艾夫斯小镇。
她所生活的小镇算得上康沃尔最繁华的地带,游客多喜欢到此处歇脚, 再启程南下。而她是从伦敦一路西行来的, 在南安和朴利茅斯游荡了两天, 才慢悠悠地抵达康沃尔。实在没有精力继续往南走,同车的旅伴们拉着她去天涯海角,她婉拒了,说自己大概就适合赖在圣艾夫斯养老。
这话倒也不算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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