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渔阳
夜已深了,书房里并不明亮,这屋子里除了这张书案之外,两边都是高高大大的书架。
那台树灯的昏暗光亮只加剧了远处重重叠叠的阴影,简直是话本子里,绝佳的、藏匿鬼怪的角落。
沈月章说完这话,便直直看向柳云眼里。
这样的地方同样是讲鬼故事绝佳的场所,可她这位听众显然不够配合。
柳云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和惊吓,她一贯清冷的眼睛就像是漂亮的宝石,宝石没有任何的杂质,也不会被任何杂质影响。
她只低垂着眼,略作思索后,带着几分笃定的问道,“所以你就打算用这法子捉鬼,好向顾青栀证明事上没有鬼神?”
沈月章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低头扣弄着书案的边缘,她没瞧见柳云吞咽的喉骨,也没听见她放松了的呼吸。
“我跟她说了她不信,那我就只好证明给她看了。”
柳云借着舔唇的动作,掩饰住了唇角的勾起,她仍旧冷哼一声,“宫里捉鬼,你还真是敢想敢干!”
沈月章托着下巴笑得灿烂,柳云也生生气笑了,“夸你呢?接着说,摆弄个鞋子怎么就起了火,还有那个香炉!”
“本来只是摆弄鞋子,但是等了半个时辰都没什么反应。”
沈月章激动的一拍桌子,“我就想啊,祭祀不都得烧高香吗?说不定是鬼怪离凤藻宫太远,有高香烧着,它就能顺着味道过来了呢!”
柳云的眼皮垂下来,“你怎么没给它再上个贡品呢?”
来个祭拜一整套!
“上了!”沈月章语气可惜,“但是等到后面太饿了,就给吃了。”
柳云“......”
那还真是低估了你的细心!
沈月章叹口气,“我们等到子时都过了,就说去睡觉,结果不知道谁把蜡烛带倒了,烧到了那边的床幔。”
这还真是不小心了,柳云又问,“不小心起的火,能把房子烧成那样?”
“...一开始火势是不大。”
“后来呢?”
“后来青栀想去救火,就打碎了贺澹床边的一个坛子,贺澹下午的时候说是从家里带的腌菜。”
“咸菜汁灭火?那位顾小姐比起你的才思敏捷,还真是不遑多让啊!”
说起别人,柳云的语气明显嘲讽更深,沈月章悠悠叹了口气,“结果坛子里都是酒,火势就一下子窜起来了。”
柳云:“...那丹参?”
沈月章点头,“药酒。”
柳云:“那顾青栀身上的墨汁。”
沈月章撇撇嘴,“顾青栀用砚台砸的酒坛。”
说罢她下意识去看书案上,柳云用的砚台。
见那砚台干干净净,沈月章点了点头,“你比贺澹强多了,她练完字都不知道收拾!”
柳云听得眉心隐隐抽痛,她抬手欲扶额,却觉手心有异,一看,是一片尚且湿润的茶叶,随着沈月章的动作,从发间掉下来。
“这又是什么?”
沈月章看了看,愤愤的,“贺澹不光不知道收拾,眼神还不好,拿着茶壶往火上浇,结果全浇我脸上了!”
她说着又去摸自己的发髻,又低着头凑到柳云面前,“还有吗?”
墨绿的茶叶,在如墨的长发间并不明显...至少不及她身上披着的那件青色外衫显眼。
柳云推开那个往自己跟前拱的脑袋,“她眼神不好,你眼神也未见得好多少,谁的衣裳都往自己身上套?”
衣裳从肩膀上往下滑,沈月章反手攥住,闻言不甚在意地,“哦,裴姐姐的。”
说罢,她又叮嘱道,“今晚的事我可都告诉你了,但我答应了贺澹,不把她带酒入宫的事说出去的,你可别说漏了!”
柳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叠指在那光洁的额头敲了一记。
“明明就是你闯的祸,反而拿来要挟人家?她爹如今可是当朝左相,权势滔天,你这样要挟人家女儿,不怕她嫉恨报复你?”
“什么叫我闯的祸!”沈月章更挺了挺身,“分明是她自己说,怕我们招来了鬼要害她,死活非要跟我们一起的!”
“既然是你一个人扛了锅,那为何还怕她带酒入宫的事说出去?”
“小本经营,诚信为先。”
“她给你钱了?”
“她说输我一次。”
柳云“......”
那还真是...好小的本!
柳云揉了揉眉心站起来,“不管怎么说,这几日你就先在这里呆着,等着三日后考完试,你就回家。”
“我还叫翠珠来,你别再惹事了!”
“还有...”柳云已然走到了门口,盯着那碍眼的青,侧头,“去换身衣裳!”
“都要睡觉了换什么衣裳啊!”沈月章打了个哈欠,“明日再说吧。”
柳云一出房门,外头的宫女便立刻迎了上来伺候,沈月章抱着半扇门在屋内,柳云则背对着她,高声吩咐道。
“翠珠,沈小姐要抄十遍《道德经》静心反省,你留下盯着。”
说罢,余光淡淡瞥向身后,“抄不完,不许睡觉!”
第10章 渔阳
沈月章被关进了书房,东院好歹算是安生了三天。
而且在柳云的先见之明下,翠珠不得让沈月章触碰烛火、不得让沈月章烧香、不得让沈月章摆弄她和自己的鞋子...
于是书房这藏书无数的地方,同样侥幸地躲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