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7


  见有人信,霞婶说得更起劲,“第二天我跟村里人说,他们都不信,还说我老花了。但是……最近他们也都亲眼见到,就在办葬礼那几个晚上,守夜的人当时吓得把半个村寨的人喊醒了,之后轮班守夜的人,也都看到了。”
  天不好,劳作的人都赶回家,有人路过就问:“霞婶,你家来客人啊!”
  “不是来我家,是大队下来的。”
  那人听不懂,笑笑走过去了。
  雁洄打算跟阿戊回去,正要道别,又听得个男人的声音,和霞婶话家常。
  “从山,你家大楼房盖好没?”
  “什么大楼房啊,里头就三间房而已,你别总这样取笑我哩……”
  声音熟悉,雁洄看向叫从山的男人,那人察觉到视线,也回看过来。
  从山的脸立现出慌色,看看身后,又看看雁洄,也不聊天了,急匆匆地掉头就跑。
  霞婶啐声,“有两个钱了,眼界高了,真没礼貌。”
  雁洄问霞婶,“什么楼房啊?”
  霞婶一指,“那呢。”
  吊楼掩着的后面,半边红砖墙露出来,新盖的,还挺有钱。
  告别后,雁洄踏上回程。
  在远处看着雁洄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从山心有余悸。
  那种害怕不单来源于钓尸的压迫,和心里的秘密,是那个身高体壮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存在,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从山不得不舔着脸去跟霞婶套近乎,霞婶三两句就给倒尽。
  从山当即跳脚,“他们都没携带纸笔,哪里像登记的!我看你是缺心眼!”
  霞婶直怔怔的,反应过来把从山骂走了。
  还没到半道,雨就掉下来。
  打着处处树木草叶,噼里啪啦又淅淅沥沥的。
  雁洄拉着阿戊躲一丛树蕨下,挡了不少雨。
  抖掉身上雨水,擦干脸,头发湿湿地贴在脸边,雁洄抬手捋开。侧边的风吹过,她冷不丁打了喷嚏。
  阿戊说“等我一下”,突然跑出去,雁洄喊也喊不回。几分钟后,他抱住一捆湿树枝回来,二话不说开始架树枝。
  雁洄就在一旁看着,很快,树枝一根架一根,一个棚子初现雏形。铺上更多树叶,头顶所有的雨都隔挡了,背面也用较密的枝条遮挡,就剩了侧面。
  风没有那么大,雨也淋不到了,雁洄觉得可以了,但阿戊还想再跑出去。
  “够了!”雁洄拉住阿戊的手,几滴雨连砸他脸上,他似乎怔了怔,才乖乖躲回树棚。
  阿戊的衣服几乎湿透,他着手解上衣扣。一颗两颗,胸膛袒露,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这时,雁洄转移了视线。
  有雨山戴帽。
  峰林上面的云还没散,这雨得下到几时?
  又不是没见过,也不知怎地,雁洄此时感觉很逼仄。不管是空间,还是呼吸的余地。
  也许荒山野岭的,人容易起杂念。
  身旁好像没动静了,雁洄侧眸看,瞬间又瞪直眼睛,看峰看云。
  原来阿戊脱上衣是为挂起来挡风,但赤身裸膊的,白花花、明晃晃全叫她看了去。特别是他蹲着时,手肘撑膝,肩背至手臂的线条,像蜿蜒过一滴欲语还休的雨。
  那滴雨又从胸膛滑落,洇进裤腰里……
  罪过罪过!!雁洄默念清净经,斥欲念横陈。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默念到这里,阿戊突然起身。雁洄企图身心不动,眼瞳却从右边转到左边。
  “雁洄,你过去点。”
  “啊?……哦!”雁洄摸摸发凉的鼻子,往右侧腾了两步。
  哈秋~又一个喷嚏。
  阿戊蹲下,彻底将风挡个严严实实。
  暖和多了,雁洄心也静了。
  归根究底,环境因素。
  天地间只剩雨打潇潇的声音,时间也被细数得分明。
  阿戊蓦然说:“其实你不用冒着雨,被困在这里受冻。”
  “可已经淋过雨了。”雁洄听得清楚,也明白话里的踌躇。
  “那些议论不管针对谁,只要将我交出去,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你说过:我没有杀人。”
  “但我确是怪物。你知道的。”
  夏天那么率性的雨,怎么有悲凉之意。
  雁洄说:“阿戊,我们只是暂被困住,那些流言,其后的恶意,困不住我们一辈子。”
  阿戊微低头,不作声。
  雁洄仰头,望峰林的云渐散。
  “你没做,为什么要背着这个论断一辈子?人生才不是活在他人口中,你我的路,要自己走下去,光明正大地走下去。”
  像这样翻山越岭,划破皮肤,衣不蔽体地,去证明他没罪吗?
  但如果,他有罪呢。
  阿戊没再开口。
  雨停了。
  *
  回家洗过热水澡,雁洄还烤火取暖,骨头缝里那股针刺的寒意,才慢慢平息下去。
  半下午的时候,雨又落起来。
  没客人没生意,雁洄打算提早关铺。
  “诶诶!雁洄,等等……”
  听到声音,雁洄探头出去看,就见青苗举了把嫩青色的伞,挺着腰急急地走来。
  “慢点!慢点……”雁洄是比她还更急,毕竟她现在摔不得。
  青苗跨进渔具铺,收伞,弯腰将伞放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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