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4)60
她做杀手许久,常年不是她杀旁人便是旁人杀她,早便练就一身机警,能得她这片刻安心,实属不易。
李洛卿轻轻喟叹,不敢触碰怕再次惊醒了她,只得伸手虚虚拢在她身侧,防止牛车一颠,她不及防掉下去。
赶车的刘大叔头戴草帽,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手里摇着一根鞭子,自娱自乐的哼起了乡间小调。
车轮滚过宣软的土路,穿过绿油油的麦田,老黄牛在不知名的哼唱中悠闲的拉着车缓慢走在乡间。
......
宁惜醒来时已是日晒三竿,牛车停在城门外不远处,赶车的刘大叔下车在一旁和相熟的老乡寒暄,官道上人来车往进城出城,自己正靠在牛车上的稻草堆旁,歪头枕在李洛卿的肩头。
彼此身子相贴,他手臂便虚拢在她身侧,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味道,这一抬头,前额擦过他的下颌,肌肤相亲的细腻之感烧红了一片脸。
他垂眸望向她。
四目咫尺之间,心跳也听得清楚。
她一惊,霍然起身,不知何时被盖在身上的外衫也随之滑落。
自己何时失去戒心至斯?
被无辜当了一路睡枕之人倒是极其坦荡,施施然收回手臂,坐直身子,抬眸淡淡道:
“正要唤醒你。”
宁惜呆呆望着他,一时失语。
“进城吧。”
李洛卿起身一撩衣摆,利落下车,回首看向她。
这般风度,仿若坐的不是牛车,而是何等宝马雕车一般。
宁惜闷头跳下车,与他错身而过时,低声道:
“多谢。”
李洛卿一顿,看着那径自向前的走头也不敢回的身影,不经意眸中染上笑意。
告别刘大叔,二人进城,宁惜本欲直接去买马匹干粮即刻赶路,却是被李洛卿拦住。
“你要干什么?”
他默然看了她片刻,颇有淡淡无奈:
“你我一路风尘仆仆,不如稍作休整,沐浴更衣。”
.....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子,缓解着长久紧绷四肢酸痛,水汽氤氲双目,宁惜微微叹息,只在木桶中泡了一泡,清洗污垢,便迅速出水擦干身子,换上衣裳。
所谓沐浴与她不过是必要的清洗,这般在陌生环境下的放松她并不习惯。
她终是听从了李洛卿之意,二人寻了一间客栈住店,暂且休整,他若不急,她又急什么?
这人牢狱囚困粗茶淡饭也泰然处之,王侯贵胄锦衣玉食也安之若素,也许便是自小天家养尊处优而成的豁达气度,倒是让人佩服。
只是讲究起来难免太过费时,宁惜左等右等也不见李洛卿出现,难道是在木桶中泡晕了不成?她忍无可忍去隔壁找他。
到底还是敲了敲门才入内,只见房中木桶中热水早凉,白衣身影坐在房间一旁的雕花木椅上,施施然拿干布擦着头发。
自镜中看了她一眼,他无波无澜道:
“肩上有伤,耽搁了些时辰。”
他只松松垮垮套了一件外衫,胸前露了一片赤、裸的肌肤,依稀可见当日铁链穿骨的伤痕,想来手上仍不敢吃力,宁惜一时也便不好说什么,默然站在原地。
“过来。”
宁惜一愣,疑惑走过去,却是被他拉坐在木椅上,拆散松绾的长发,轻轻擦了起来。
“你这般任发梢还滴水,也不曾头痛?”
他用力轻柔,宁惜不觉不适,只是发丝任他人触碰之感委实诡异,耳侧似有似无的轻擦,让她浑身止不住的发痒发烫。
明明不曾肌肤相接,却是莫名的亲昵,仿佛他掌心的温度,也透过青丝薄衫侵染呼吸,像是耳鬓厮磨的喁喁细语。
她霍然起身,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我,我自己来便可......”
李洛卿也不强求,只是眉目松缓,道了一句:
“小二送来了饭菜,一起用吧。”
于是二人坐下用餐,这回倒是习惯相似,同时食不言寝不语,一时二人间安静的只剩下咀嚼声。
宁惜向来习惯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这小镇上虽无山珍海味,两菜一汤也比干粮腌菜或烤马肉不知好上多少,可惜对来说她倒是无所谓,从不曾静下心来品尝一顿饭菜,那些年她甚至觉得吃饭也不过是单纯为生存下去而已。
风卷残云吃饱后,她抬头发现李洛卿不过只吃了三分之一,正舀着一勺热汤慢慢吹着。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这般狼吞虎咽,对脾胃有损。”而后他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她面前:“日后路途漫长,不急。”
宁惜沉默的望着那碗汤,一时愣怔。
日后路途漫长,她有无尽的时间,无尽的生命,不必受制于人,不必朝不保夕,过去那些常年养成的习惯,是时候慢慢放下了。
这汤也不过是普通至极的青菜豆腐汤罢,她慢慢喝了起来,尽力想去品尝咸淡。偶尔瞥见面前李洛卿不紧不慢的进食姿态,心中也不禁平静下来。
万般机缘,来日方长。
翌日雇了马车,二人再次上路,这番不必着忙,便放慢了行程。一路且行且歇,五月初,二人终是来到不咸山山脚。
《山海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有肃慎氏之国”,因其“似盐之略白,而无盐之咸”,此乃不咸山之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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