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寒暄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结束了。61
萧黎会游泳吗？
就算会，有周晖在，周晖一定会阻挠他上岸。
如果是周晖跟他一起掉进了水里，在水中发生了冲突，那危险程度是呈指数级增长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萧黎完全能够全身而退，深秋的湖水如同冰窖，浸在衣服里能把人冻透。
周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什么掐住了他的脖子，令他几乎窒息。
“你去叫人，越快越好。”
周洛用最后的理智和气力对女孩嘱咐，接着转身往湖边奔去。
瘦弱的女孩裹着单薄的开衫，本能地叫道：“你做什么？”
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咬了咬后牙，把眼里几乎滑落的泪水用力擦干，转身跑去找援兵。
这里比较偏僻，距离能找到人的地方还比较远，就算来得快，一来一回也得十几分钟，女孩知道容不得她在犹豫。
周洛奔到湖边，只觉双腿都在发软，像拖着千斤重的铁块，每跑一步都沉重无比，所以总觉得速度很慢，距离很远。
就像偶尔会深陷的噩梦，总是在奔向什么的路上，后面有东西在追抑或是时间即将来不及，双腿却怎么也使唤不动。
刮在脸边的风明明不是那么冷，现在却觉得像是刀子一样，每一下都深深刺进肌肤，刻在骨面上，留下刺耳的刮擦声。
这惊惶来得太快，周洛自己也没料到。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剧组刚刚收工，就收到了妈妈自杀离世的消息。
是流沙穿过手指，是利刃断向水流，终究耗尽一切都是无用功。
夜里的深湖，远远看去还弥散着些许空蒙的雾气，此时没了以往的静谧，只像个吞噬一切的巨兽，令人望而生怖。
平静的湖面上，挣扎产生的涟漪一圈圈绕开，水花扑得不高，在原处起起伏伏。
周洛嘶声喊道：“萧……”
他没想到这具身体不仅体质弱，连肺活量也这么差，才跑了这么几步就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只喊出一声就气短。
虽然他也分不清，是因为跑步导致气力用尽，还是因为太害怕。
“萧黎！”
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几声，没有应答，湖面因为扑腾产生的水花却依旧。
天太暗，周洛根本看不清，见水花集中在一处，猜到多半两人正在水里发生冲突，想必是周晖不肯放过萧黎，借着水里的先机想先发制人，
他脑门都开始冒冷汗：“周晖！你疯了！先上来！”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整个把他淹没了。
不，不能再发生一次。
萧黎的身影强势地挤进他几近空白的大脑，只剩一个念头在叫嚣。
萧黎不能出事。
不可以……
周洛只记得僵直着手脱下外套和鞋子，一只袜子因为动作太快也被扯掉了。
他屈了屈腿，下意识地闭上眼，屏住呼吸，跃进这深渊般的湖水……
想象中的冰冷和窒息并没有到来。
周洛反应了两秒，睁开眼。
先落进眼里的就是这漆黑的湖面，接着是自己呈一个钝角的双腿。
“你要干什么？”
一声调笑从身后传来。
周洛失去知觉的身体回温，他这才感受到肩背处的力道，有人从身后拉住了他的卫衣帽子。
至于是谁……
“殉情吗？”
周洛眼里失焦，陷入了死机状态。
这时他眼前也好似迷雾散去了一般，看清了湖里的情况。
就周晖一个人在扑腾。
身后的力道加重，萧黎一手拉着他的卫衣帽子，另一手揽住他的肩，把人稳稳当当地护在怀里，远离了危险的湖边。
周洛闻到熟悉的薄荷香气，脱去外套的身体感受到萧黎身上的温暖，蓦得鼻尖一酸。
就好像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了一样。
虽然……压根就是一场乌龙。
周洛从萧黎怀里挣脱出来，抬头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当场破防：“你他妈没掉水里不会吱一声？你哑巴了？还是聋了？”
外套和鞋子都扔在了地上，一只袜子也丢一边，他现在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只白色还画了个小熊的短袜，极其屈辱。
而萧黎一直就在岸边，显然目睹全程，这都不出声叫他，其心可诛。
周洛越想越生气，继续破防：“你刚刚是不是在旁边啊？怎么等着我跳水里你看好戏啊？你……”
萧黎始终看着少年面红耳赤地发泄情绪，半晌双臂一紧，将人整个儿囫囵抱进怀里，一只手放在他的后脑，轻轻揉了揉：“抱歉。”
周洛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他掉进湖以后，我看出他会游泳不必救他，我就到一旁打电话叫人了。”
萧黎语气温软，在他耳边轻声解释，“电话还没打完就看到你跑过来，你也没看到我，我哪知道你那么利落就要脱衣服下水了，幸亏我反应快，把你抓住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萧黎轻轻地笑了一声，带了几分逗小猫似的玩笑语气。
周洛被他按在怀里，脸闷在他的胸口，薄荷香气扑了满身。
后脑还有他手心的温度和轻柔的力道，周洛就好像被喷了灭火器，心里的火一下子都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