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要你一路跟随李舒珩去云城,他有任何行动立即飞鸽传书向我汇报,春闱结束前,不能让他回京。”
上辈子,当今皇帝就是死于这一年的春闱期间。本来还算健朗的人,旧病复发迅速咽了气。事发太突然,没人料到,当时皇帝身边只有太医和宫婢。
谢兰辞稳定局面后,派人通知李舒珩连夜进宫,宣告皇帝驾崩。
没有遗言,没有传位诏书,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想立哪位皇子为储君。皇帝出殡后,李舒珩顺利继位。
年轻的新皇好大喜功,听信谗言,派谢兰辞一个文臣挂帅出征。谢兰辞在边关多年,身上大小伤不断,凯旋而归之日,李舒珩担心谢兰辞权势过大,功高盖主,便以欺君罔上的莫须有罪名抄了谢府。
谢家二十三口人,老小妇孺,屠杀殆尽。
谢兰辞将最后一滴酒饮尽,他闭了闭眼,任酒杯从指尖滑落,滚至桌角,痛心地苦笑了一声。
前尘旧梦,皆是错付。
次日,谢兰辞收到消息,二皇子身边的严公公死在了宫中的一口井里。卸磨杀驴,掩盖事实,是那人的做法,谢兰辞便没做多想。
自从重生过来,谢兰辞便把上辈子在边关的爱好带了过来,那就是养花。
他闲暇的时候,最喜欢在谢府的院子里照顾四处寻得的珍惜花草,给它们松土、浇水、驱虫。
谢钦笑他,“公子,你现在的样子,像怀才不遇之人,干脆我们辞了这官,找个乡下种田算了。”
谢兰辞停下浇水的动作,转过身看向谢钦,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而后他轻笑道:“也不是不可,不过,再过些年吧。”
两人正说笑着,护院带领一人进来,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
“谢大人好兴致。”老太监停在距离谢兰辞几步远处,恭敬地行礼。
谢兰辞放下水瓢,擦干净手,客气的说:“公公有礼了,不知公公来谢府,可有要事?”
“陛下召大人进宫。”老太监说完,原本和善的神色变得严肃,似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谢兰辞将老太监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那我去换件衣服,随后便与你进宫。”他又安排护院,“把公公带去前厅小坐片刻。”
老太监道:“多谢大人。”
谢兰辞和老太监进到皇帝寝殿的时候,瞧见一太医从皇帝寝殿出来,心事重重,眉头皱得极深。
皇帝披着外衣坐在榻上,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谢兰辞向皇帝行礼问安,“陛下身体不舒服?”
“老毛病了,”皇帝冲他摆手,“谢爱卿,扶朕出去,这里面闷得慌。”
谢兰辞将皇帝扶到院外,老太监立即抬了把藤椅跟在两人身后,保持一段不远的距离。
皇帝走累了,老太监见其眼色,小跑着到皇帝面前将椅子放下,然后弓着腰退开。
皇帝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面前恭敬站立的臣子,片刻后意有所指地道:“谢爱卿,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皇帝这是何意,是知道什么了吗?谢兰辞心下一沉,回禀道:“臣愚钝,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严公公死了,你可有听说?”
皇帝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讲御膳房送来的糕点味道太甜,他移开目光,始终看着宫墙上跳上跳下的小鸟雀。
“臣听闻严公公打碎了进贡的金镶玉瓷瓶,畏罪自杀。”这是宫中盛传的死因,谢兰辞也没有探究过真假。
“有的人,是朕亲子,做了错事,朕会念在血脉留其一命,”皇帝眼底露出一抹肃杀与狠辣,说话间他手用力,腕上的佛珠串子断裂,佛珠散落一地,他警告谢兰辞,“但若是别人胆敢妄为,朕会要了他的命!”
皇帝的话语里带有威胁,谢兰辞来不及惊讶,他跪在地上,自行请罪:“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第4章
周遭非常安静,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雀鸟鸣叫,谢兰辞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背脊僵硬,面前稳坐江山几十载的君主比他以为的要心思深沉得多。
从开国以来,大梁每任君主最忌讳皇子与官臣结党营私,谢兰辞不知道皇帝探查到他与二皇子牵扯到何种地步,只能静静地跪在这里,等候发落。
沉默许久后,皇帝开了口:“你素来与淮王交好,除夕之夜他给老三下毒一事,你可有参与?”
谢兰辞一怔,除夕那日他从二皇子府出来,和严公公一起进入三皇子寝殿,全程都是由他信得过的人参与,怎么会走漏风声,被皇帝知晓。
不,皇帝应该是只知道李舒珩所为,不知道他有参与其中的。如果皇帝知道,今日就不仅仅是在这里鞭策敲打他了,谋害皇嗣,可是死罪。
谢兰辞回答道:“臣没有,臣不敢。”
皇帝一直审视谢兰辞的眼睛,又问他:“老三在送往黔州的路上失踪了,这你可知道?”
皇帝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谢兰辞掩下内心的疑惑,回禀道:“是臣放走的,三殿下本该是那高飞的鸟,臣不想看他困于黔州,私自做主,请陛下责罚。”
岂料皇帝听了后并未生气,只是缓缓道了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和他母妃一样,都是向往自由的人,如此,也算成全了他。”皇帝重重咳嗽几声,声音虚弱,“当初选你做老三的老师,朝臣因你年少,极力反对,但朕仍然为之,现如今看来,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