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第14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他凭什么肯定我会选,他都没说两个选择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我拒绝的是选择本身这种行为,拒绝被支配的感觉。不管他给的是什么选择,我都不选。
我恨透了被安排,为什么我的人生我不能做主?
孩子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被迫接受来自他人的好意和不怀好意,好像我是个口袋,随便谁想往里面扔糖还是撒墨,我不想做个什么都接受的人。
我想、有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
那天,我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令人讨厌的梦,过了以后他没再提起,我也是。
后来的日子里,他出去的时间变短了,有时候会不出去。在我身边的日子变多,每天变着法折腾我。有时候扎扎针放放血,有时候挂在外面晒太阳,隔三差五把我扔池子里涮涮干净,心血来潮给我整活虫子还得逼着我吃下去。
他高兴了会跟我说话,说很多有的没的。说累了会让我开口跟他聊天,这让我觉得,我像他养得宠物。
他总是笑着说我是阎王爷请不走的人,因为嘴里老鼓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我的确是气,越来越气,自从那次梦境以后,他越来越恶劣。
我有时候睁开眼能看见光,有时候连着哑好几天。他不开心了还会给我下咒,我像被点笑穴似的控制不住哈哈哈哈笑的眼泪直流,停都停不下来。
他会倚在旁边看着,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让我停下来。
我终于在某天逮到机会,那天下雨,我能听见雨打纸伞的声音和他回来的脚步声。他在门口合上伞抖抖雨水推门进屋,迎面而来的湿气混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能说话:“你是不是能治好我。”
他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好像终于等到我问这个问题一样。
“我为什么要治好你,我喜欢治着玩。”他把伞靠立在墙边,我听着他一边打理袖子上的水一边说:“我觉得你也喜欢这种每天都是惊喜的感觉。今天能见光,明天能说话,后天哭一场,大后天休息。各种情绪五感都有体会,我觉得你会喜欢。比如,你猜你明天能干什么?”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他摇摇头走过来。“也不是。”他问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假话都听。”
他冲我甩了甩袖子。“这样好麻烦,我要想两个说辞应付你。乖,只选一个,做人不能太谈心。”
他没打算跟我说什么真话,不论真话还是假话都是谎话,我越来越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最开始我抱着必死之心被他带走,以为他是小院为了报复惩罚我来的手段,但后来我犹豫了。
有时候他想让我死,有时候又不想让我死,好像他只是想找个人折磨着玩玩。
我笑了笑说:“没见过这样的人。”
“嗯?你的意思是你想做正常人?”
“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给我个痛快。”
“你觉得我有这么好心?想太多了。”他朝我扔了个什么东西,接着关门出去了。
那东西滚过来落在我肩窝的枕头上,我用侧脸感觉到一片圆滚滚的凉意。
这是,婆婆送我的瓶子,怎么会在他那儿?
也是,我每天被他翻来覆去折磨,东西掉了被他捡到也很正常。
陶瓷贴着皮肤时间久了,就会感染温度,温度连着记忆,我才想起那段跟着婆婆到小院之前的日子。她也赶我走过,甚至夜晚趁我睡着偷偷离开。我时常在她脸上看到怜悯和挣扎,每一次我们又遇见,她的眼神总是很复杂,让我觉得我对谁来说都是累赘。
那时候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血流成河的战争之下,没有谁能安稳度日。我们这种流浪儿童的终点可能是漆黑的暗巷、受惊的马蹄、也可能是哪个凶神恶煞的五脏庙。
弱小总是和被欺凌连在一起,我却没有时间强大。
她不想带着我,我也能理解。
直到我在深夜看见有人对她打骂,质问她“孩子呢?”
她说:“没有什么孩子,很多孩子要不被吃了,要不病死了,找不到健康适龄合主人心意的。”
我躲在暗处才明白自己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跑了。
但我却又在某处遇见她,被她几个饼子从别人的砧板上救下。
她说:“可能我们有缘分,要不就跟我走吧,至少能吃饱穿暖。”
我摸着自己身上那二两肉,觉得比起被人吃了,跟着她至少能活下去。
那时候,我没时间想我为什么要活下去,可能是本能对生的渴望在作祟吧。
婆婆死后,我带着她给我的东西一直没打开过,我一直觉得她或许不是好人,但我欠她一条命。
于是第二天我还能说话,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有没有名字,或者,那两个选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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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和他种的橘树
但当我真的问起,他又什么都不说,走过来在我旁边站着,我能感觉他看着我盯了很久。
我问他:“哑巴了?”
他不理我,反而平静的问:“你好了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