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0
颜子俊来的当日,只见山头遍植着高低松树,冬日里的绿色显得有些苍老,林中夹杂着几处果园,果树上叶子落了一半,黄了一半,被冷风吹的飘飘泊泊。
得亏他身上穿的棉衣够厚,要不非得冻出毛病不可,他紧了紧前襟,跟着来迎他老袁各处转了一圈后,随他进了一处木屋。
这屋子平日不住人,是让当值的人在此歇脚御寒用的。老袁领着他刚在篝火前坐下,颜子俊便像是得了救,赶紧伸手在火前烤了烤,又使劲儿地搓了搓快要冻僵的脸。
老袁是个不爱说话的,他自顾自地在火上烫了壶酒,给自己和颜子俊各倒了一碗。
颜子俊从未喝过酒,但知他好意,也不好意思推辞,接过便一口饮下。
他咽的太猛,一不小心就全呛了出来,喷在火堆上,火苗儿一下子窜的老高,还把老袁皮帽子上燎了几颗火星。
颜子俊不好意思,便要起身道歉,老袁倒是毫不见怪,只抬手示意他坐下,他自己沉默地自斟自饮着,弄的颜子俊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一会儿,两人暖和过来手脚,老袁才开口说道:“咱们这里差事不少,春播秋收自不必说,还要养些畜牲,以备府里使用。贾管家给我打过招呼了,且我看你也是单薄的很,既然如此,你便先从挑水劈柴这样的简单活计开始做起吧!”
原来是他。
颜子俊将近日所遇之事一串,本也猜出了大概,只是今日听老袁所言,才确认是贾管家在暗中照拂着自己。
想他与自己其实全无交情,却对自己这样怜悯体恤,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感动,默默地将这份恩情记了下来。
“今天就这样,你也不必跟着去巡山了,等下了值,你就回去吧。”
老袁说着话,已起身披上了大氅,拎上酒壶,顶着寒风就出了门。
颜子俊一人坐在矮凳上,用火钳子将火挑的更旺了些,他身上一暖和,便有些犯困,只强撑着眼皮子,不让自己睡过去。
他正迷糊着,便听身后厚重的木门“哐”地一声,和着门外呼啸的风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啊?!”
颜子俊惊呼一声,正想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袁却先开了口:“老样子,啥事儿都没有!”
“什,什么?!”
“什么什么,就是没什么事儿。快过年了,给东家送的年货早置办的差不多了,就等腊月二十二送过去,等贾管家点过,就算交差了。”
“然,然后呢?!”
“什么然后,就这小山头,我一晃身儿就转悠完了。”老袁脱下冒着霜气的外袍,往榻上就是一歪。
鼾声在老袁躺下不久就响了起来,颜子俊捡起掉在地上的皮氅,蹑着手脚,想给老袁盖上,不想老袁忽然支愣起身子,眯瞪着眼道:“你一会儿走了,记得带上那兜儿东西,人人都有的,你自己操心,别忘喽!”
说完,他左腿微微一抬,挺着身子,就又睡了过去。
颜子俊给他盖好,放轻手脚走到门口,将地上兜子的系绳解开,往里一看,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里头有红菇,冬笋,黑木耳,土人参,大灵芝,大袋的松子和珍珠菜,刚上冻的新鲜鹿腿……
颜子俊用手指数了好几遍,里头约有十好几样,尽是些好东西,若是都拿回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可够他吃用上一阵子了!
真的都可以拿走吗?
他一个新来的,今日不过第一日当差,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收了这一大份东西,也不知合不合规矩?
老袁睡得正香,自是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颜子俊思忖良久,最后狠了很心,只将那颗硕大的灵芝和鹿腿用布苫好,装进了自己带来的小筐里。剩下的分门别类,统统装进了老袁的布口袋里。
只推说自己住的地方没有厨房,又不方便生火,这些东西实在用不上好了……
只此一次,下次便什么东西都不要再拿了。
——
自此,颜子俊便在后山当起了差。他每日卯时到后山的门房处听候差遣,到申时下了值,就能回自己的住处。
因后山离羡园太远,一众仆役吃饭不方便,老袁作为后山的掌事,便向贾管家寻了方便,自己在后山班房外弄了个厨房,免了大伙儿中午两次奔波,甚至比府里膳堂的饭食还好,一众人等都夸老袁做事妥当。
颜子俊来了几日,老袁看他人小力薄,做不得什么,便分他去了伙房,每日砍柴挑水,给掌勺的师傅打打下手,也累不了什么。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有余,颜子俊在饮食上比从前好了太多,人眼见着圆乎了一圈,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
这日,天色将晚,内膳房的陆掌事忽然来了。
颜子俊在院儿里忙活了一天,又把明早要用的水挑满了,正要挽下袖子,收拾了东西回去,到了门口,见是陆掌事过来,便又放下了东西,引他到门房去见老袁。
陆管事见颜子俊还未走,笑着嘱咐道:“你在这里做事辛苦,不必总往我那儿送东西,我在内膳房做掌事,能缺什么?哥儿顾好自己吧。”
颜子俊但笑不语,二人说着,到了门口,颜子俊挑开门帘,引他进了门。
“春林,这么晚了,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