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6
夜风吹的她脸颊微凉,祁一桐拢了拢卫衣外套,看看离她不远不近距离站着的男人,那种动物般的直觉开始发挥作用。
“你要去哪里呀?有人接你吗?”
“我去那姆。”
“你也去那姆?你也是去戏剧节的?”祁一桐闻言大喜。
杨暹听罢,有些意外的向她侧了侧脸,终于开始正眼瞧她。
“我约了车过去,你怎么去?”
“我还没叫车……有点不太敢自己打夜车。”祁一桐顿了顿,试探道:“既然顺路的话,我可以跟你拼车吗?”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杨暹误以为她是未成年,礼貌地微笑起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
得到了他的首肯后,祁一桐暂且放松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他看了看她的行李,突然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祁一桐没想到这人会主动搭话,想了想便如实回答:“也不算是一个人,我朋友在戏剧节当志愿者,我想着趁暑假最后一个月来这边玩玩,就来了。”
杨暹看着这个小姑娘,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如果是志愿者的话,你朋友在整个戏剧节期间都会很忙,应该是没有时间陪你的。”
戏剧节的志愿者是集中活动与管理的,吃住都在一起,负责整个戏剧节期间的一切运行工作,内容繁杂,如果是活动组更是几乎没有休息日。
很明显,这姑娘来之前并没有做好功课。
他又问祁一桐准备看什么戏,祁一桐一一答了,她买的都是胡棠推荐的和一些她感兴趣的戏,看对方的反应她应该没有买错,都很值得一看。
他们就着这几部戏简单聊了聊,不算深入,但祁一桐感觉这人的观点十分专业,再加上他身上某种令人信服的气质,猜测他可能从事的就是艺术相关的工作。
没说多久,杨暹的手机响起来,是车到了。
他示意祁一桐先上车,十分自然的接过祁一桐和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
上了车之后,祁一桐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打算到了那姆转车钱给他。要添加备注时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当时行李箱上的标签写的什么来着?杨...
“我叫杨暹。”杨暹见她盯着备注界面犯难,开口说到。大约是名字少见,他读暹字时,微微咬了重音,尾音在祁一桐耳边打着转,有种别样的性感。
“杨...,是哪个xian?”祁一桐刚打下一个杨字,再度陷入卡壳。
他看了她一眼,接过她的手机打好名字,又交还到她手里。
暹,是暹字。
太阳升起的意思。
手机上显示好友申请已通过。
祁一桐瞥了一眼杨暹,他拿着手机正在刷着文章,文字密密麻麻的看不出是什么。于是她在聊天框打字:你好,我叫祁一桐。
对方手机屏幕上弹出弹框。
咚咚桐:你好,我叫祁一桐。
但杨暹依旧在下滑着文章,看来是没打算改她的备注。
祁一桐又看看对方的头像,是一团蓝色的絮状物,点开放大,像是显微镜下的某种细胞,流线形状的、没有规律的相互勾连着,又像是人体交错的血管。
祁一桐控制不住目光游移到杨暹手上,他正单手拿着手机,手背上泛起浅浅的经络,还真和他的头像有点相像。
她继续点进他的朋友圈,里面更新频率不高,大部分是一些艺术活动分享,偶有一些生活碎片的照片。
因为本人就坐在旁边,祁一桐不好意思多看,收起了手机正准备干点什么度过这两个小时。
“咕噜...”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杨暹也没有开口,司机在沉默的开车,车载音乐也是关闭的状态。因此,寂静的车厢里,这声响堪称锣鼓喧天。
祁一桐丢脸地捂住肚子,祈祷杨暹能假装没听到。
杨暹确实是听到了,也忍了,但没忍住,真真切切的笑了出来,笑的一双桃花眼弯出了俏皮的弧度。
因为他这一声轻笑,祁一桐懊恼的想瞪他一眼,但奇异的,那点情绪在捕捉到他化冰一般的双眼时,像流沙遇风,很快的就被吹散了。
他边笑边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袋小饼干,用那种含着笑意的声音对祁一桐说:“给你垫肚子,到那姆最快也要十点了,戏剧节期间那姆的餐厅都会营业到很晚,找个地方吃饭不难。”
祁一桐低着头接过了饼干,小声说了句谢谢。
杨暹礼貌的低下头,继续玩手机,祁一桐迟疑着看了前面沉默的司机一眼,对方似乎没有要阻止自己在车上吃东西的样子。
幸好幸好。
撕开包装袋,里面是小熊模样的饼干,难以想象是从这人包里掏出来的零食,太违和了。
祁一桐掏出一个咬下去,酥脆的饼干在牙齿间碎开,声音清脆响亮。
她动作僵住,剩下的都先含在嘴里,等稍微变软才咀嚼吞下,以最小的动静快速干完了这包可爱的小熊。
-
车上的时间是很无聊的,虽然苍市市区海拔不高,但那姆背靠山地,越走海拔越高,保险起见,祁一桐没在车上玩手机,听了会儿音乐不知觉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窗外黑漆漆的,路灯只能照亮脚下,再远一些视野就全部拢在黑暗里,手机地图显示大概一刻钟之后就会进入那姆镇了。
车里没开灯,祁一桐就着昏暗的路灯看向杨暹,对方在闭目养神。
空气里有若隐若现的清香,说不出什么具象的形容,有点像潮湿的木头的味道。
不知道是杨暹身上的还是车里喷的。
没过多久,路的前方出现越来越多的光亮,路两边也开始多了铺面,车子驶入了烟火气的聚居建筑,最终停在了一家高档民宿前。
杨暹睁开眼,看了看窗外,转头问祁一桐:“你住哪里?”
祁一桐打开民宿页面的定位,显示不太远。
“我住的地方不太远,我走过去就行了,顺便买点吃的。”祁一桐谢绝了他叫司机开到自己民宿的善意。
杨暹倾身看了眼她的手机界面,显示步行十几分钟。那姆戏剧节前后十分热闹,即使是夜晚街上也有很多人,再加上他也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很是疲惫,于是没有强求。
下车的时候,祁一桐特意检查了行李箱,确定是自己的才拿走,杨暹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她脸热腾腾的,装作没瞧见。
二人就此告别。
祁一桐就着导航找到了自己订的民宿,沿途随便找了家店打包了一份鸡丝米线,简单打发了到苍市的第一餐。
等到洗漱整理完躺到床上,已经快十二点了。身体上十分疲惫,精神上却意外的清醒。
祁一桐想起还没转车费给杨暹,翻出手机,点开了聊天框,将钱转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想来应该是已经睡了。
祁一桐在聊天框删删减减,最终只发了一句:谢谢你的小饼干,晚安。
想起他笑她肚子叫时弯起的那好看的桃花眼,祁一桐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个猫猫鞠躬的表情。
理所当然的,还是没有回复。
祁一桐丢开手机,房间里加湿器喷着细碎的烟雾,发出微弱的震动,祁一桐就在这震动里,开始回想今天波折的一天,想着想着又绕回到杨暹身上。
没有办法,这个人好像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都有很强的存在感。
祁一桐不知道他的年纪,但是他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当他不笑时,他就像是泡在天湖里坚硬的石头,冰冷而危险,时刻提醒着你他不欢迎你的靠近。
但他笑起来时......
祁一桐抱住床头的枕头,将脸陷入松软的棉花里。
他笑起来时,就是春风化雪,好像你做什么事,都可以被接纳,被原谅,尽管你知道,那只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这真是一个,全身上下都...很危险的人。
祁一桐在进入梦乡前,迷迷糊糊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