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10
四目相对时,他明白,她是为了他来的。
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跋山涉水,为你而来。
直到很久以后,杨暹才从自己和祁一桐的故事中渐渐领悟,在不断被祁一桐选择的过程中,他才是那个被拯救的人。
“喵呜——”
糊糊站在房门口轻唤,脚步轻悄地踱进来,在床边立起身扒拉床头柜,那上面放着祁一桐的那座雪山雕塑。
“呜——”
杨暹俯身把它抱到怀里,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不见了,乖乖地任杨暹摆弄。
杨暹望着它与自己相似的琥珀色虹膜,声音轻柔:“你也在想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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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李澜时和胡棠在沪市办了婚礼。祁一桐作为伴娘,特意在婚礼前三天赶回沪市。
这一对从认识到步入婚姻,可谓闪之又闪,好在两边的家人好友都思想开放,接受度良好。
婚礼定在一家老洋房公馆,纯西式。
具体流程按照胡棠和李澜时的喜好改得轻松而随意,前半场是应对家长的正式婚宴,后半场则是只面向朋友的小舞会趴。
祁一桐拿着流程表和名单,胡棠的伴娘总共有三个,另外两人是胡棠的大学室友,也是祁一桐的学姐。
李澜时那边的伴郎却不见杨暹的名字。
“杨暹他……”
胡棠停下整理头纱的动作,迟疑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其实是杨暹担心祁一桐会介意,主动和李澜时提了不当伴郎,胡棠没想好要不要如实跟祁一桐说,但祁一桐从她的表情中已经读懂了。
沉默两秒后,祁一桐笑笑,“这样也好。”
减少接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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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日。
祁一桐早上六点便爬起来梳妆。
胡棠的伴娘服是的烟粉色缎面挂脖长裙,收腰设计,在腰间抓出自然的褶皱。
祁一桐挽了个低马尾,细细上了妆,因为是正式场合,她穿了双不常穿的系带高跟鞋,细细的鞋跟踩在公馆的地毯上,不太习惯。
推开备妆室的门,里面乌泱泱一群人,跟妆师、发型师、摄影师、伴娘们,围着胡棠团团转。
胡棠穿着西太后的缎面鱼尾婚纱,荡领窄腰,将她身材的优势全部凸显出来,黑色编发高高盘起,坠下两条白色的缎带,五官全都露了出来,清爽大气。
她比祁一桐想象中松弛得多,桌上摆着的誓词卡只有寥寥数字,看来是已胸有成竹。
中途李澜时借送早餐为由想进来,被另两位伴娘截了餐车,赶出去了。
胡棠忙得顾不上她,祁一桐便坐在沙发上看她上妆。
一年前的平安夜,胡棠还在和她抱怨寡得连朵烂桃花都没有,转眼都结婚了,嫁的还刚刚好就是爱情,人与人的因缘际会,真的很玄妙。
过了一会儿,胡棠的父母和姐姐来了,小小的备妆室装不下那么多人,祁一桐索性让出位置,出去等。
仪式设在老洋房的花园里,祁一桐顺着洋房走廊一路往外,透过玻璃窗,花园里是花团锦簇的西府海棠。
婚庆团队花了心思,把这么中式的花和洋房搭得毫不违和,风吹过的时候会带起花瓣,落到排列整齐的坐席上。
很梦幻的场景,就像这个梦幻的日子。
时间尚早,大家都在一楼准备,祁一桐以为作为新郎的李澜时应该也很忙碌才对。
没想到他独自坐在备婚室往下的楼梯口,有点守着胡棠的意思。
大约是一身庄重的西服让他沉稳了不少,见到祁一桐只是露出阳光的笑容。
“谢谢你赶回来。”他知道祁一桐之前在北疆采风。
“见外了哦”,祁一桐拍拍他的肩。
两人自祁一桐和杨暹分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到底是因为他才认识的,一时间有点尴尬。
思忖了几秒,李澜时道:“我觉得有一件事你有权也有必要知道。”
“什么事?”
“暹哥向胡棠问了一些有关你……之前的事,胡棠说了。”
他怕祁一桐责怪,忙接着解释:“你别怪她,她没想说的,暹哥自己猜到了一些,而且她也只告诉了暹哥,具体说了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祁一桐愣了。
“去年过年前,你们一起回苏市时。”
去年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祁一桐陷入了短暂的怔忪。
“她觉得透露了你的秘密,愧对于你,如果你因此生气的话,我替她道歉。”
李澜时诚恳得近乎如临大敌,把祁一桐唤回了神。
她精致涂过的两扇羽睫缓缓眨了眨,恬淡道:“没事,我不怪你们,全都过去了。”
不管是起早贪黑还债的日子,还是对杨暹爱而不得的那一段,都过去了。
李澜时似乎读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再次沉默了。
祁一桐向他点了点头,迈下台阶。
“当时说服高老让你留在《爻祭图》的也是暹哥。”李澜时突然叫住了她。
“你们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点,我不是要替他说好话,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爱的心意,区别在能力有高有低,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不是不爱你,而是他没有说呢?”
毕竟,杨暹的个性就是做了也不会说啊。
祁一桐因为他的话停住了脚步,就在李澜时以为她意动了时,她说话了——
没有回头,身影单薄却挺拔,柔美的声线平静而有力量。
“可是我不想猜了。他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些事,可他既然不说,于我而言也就没有意义。
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要自己猜,我爱他时是我愿意,可我现在不愿意了,我也是人,我不可以疲倦吗?我不可以放弃吗?
凭什么呢?
我只是爱他,我并不欠他。”
“李澜时,也许就像你说的,他真的缺乏爱人的能力,但是我累了,我不想等他了。”
祁一桐说完这些,又站着等了一会儿,确认身后的李澜时没有异议了,才提起裙角继续下行。
老公馆的木质台阶并不宽敞,细高跟踩在上面不太稳当,祁一桐小心地走下最后一个台阶。
烟粉色的裙摆在空气里来不及坠下就又飘了起来。
“啊——”
短促的呼叫被关门声截断。
祁一桐骤然被一股力量擒住手腕,带离了原地。
天旋地转的那一瞬,她只看到杨暹那双因为痛苦而不再透亮的桃花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