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2
姜振冷哼一声，终于满意地放开了她。
一包东西丢了过来。
那是母亲生前留下的化妆品。
姜喜用手背抹掉残余的泪痕，道，“家里灯坏了，看不见。”
“去楼道画。”
姜喜看着父亲，尽可能自然地说道：“最近短视频里流行一个性感的舞，我在星月广场那，看到有一些姐姐在那边录视频。她们说……现在的人爱看这种室外的。”
姜振瞥了她一眼。
“我……我去那里录……也许能赚更多的钱。”
姜振迟疑。
但听到钱，似乎又很在意这个结果。
想了想，他答应了。
*
星月广场。
因为是除夕夜，临近12点，放烟花的人非常多。
姜振似乎没想到今年这么多人，拿着手机颇为烦躁。
姜喜套着初中的单薄校服，里面是被父亲强迫穿上的吊带裙。
冷风吹得人发抖。
只有贴在肚子上的毕业证书，是滚烫的。
注意到他的情绪，姜喜没给他改变主意的机会，急忙道：“我去卫生间化妆，里面有镜子。”
“姜喜。”
姜振叫住她。
他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耍花招。”
“哦。”
“我是你爹，你跑到哪里，警察都会把你送回来的……就像以前一样。”
姜喜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广场的卫生间人来人往，她拿着化妆包缩在角落里，透过来往的人，偷看外面的父亲。
姜振守在门口抽烟。
一身厚重棉服，显得他身形更加高大魁梧，只是，眼神里却带着卑劣和猥琐。
姜喜只能站在洗手池前化妆。
如果他看不到她，就会在外面大声喊她的名字。
甚至，有人出去他都会看一眼。
碰到好看的女人，还会浪荡的吹起口哨。
姜喜不敢耽误太久，她挑选了一群一起进来的女孩。
趁着她们洗手的时候，对她们悄声道：
“姐姐，我看到门口那个男人，在卖黄色光盘，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女孩子们一听就激动起来。
看向门口的姜振。
“你确定？”
“嗯，确定。”他手机里可都是。
“那犹豫什么，赶紧报警啊！”
年轻女孩身上带着嫉恶如仇的朝气。
她们在卫生间里报了警。
几分钟后，姜喜看到两个警察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姜振当即暴躁起来，拒绝警察碰他。
双方在门口产生了争执。
姜振嚣张地打了警察。
场面瞬时一片混乱。
姜喜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很久。
脑海里已经演练过无数回了。
她很清楚，自己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她不敢奢求警察真能抓走他，但只要能牵制住他一会儿。
只要一会儿。
她就能摆脱他了。
门口开始聚集围观的人群。
那些女孩们更是已经冲了过去，要协助警察抓人。
姜喜趁着大家没注意，躲在人群背后溜了出去。
她朝着渴望已久的自由狂奔。
寒风冷冽，吹在脸上生疼。
可是，她一刻都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
即便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她也依旧拼命地往前跑。
一直跑出了广场，她特地拦了一辆等待拉客的女摩的司机。
“去火车站。”
摩的司机有些意外，打量着姜喜。
除夕夜一个不大的孩子，穿着校服，脸上却画着与不合时宜的妆，连个行李都没有就要往火车站跑？
“就你一个人？”
姜喜从怀里拿出毕业证书，里面有她早就藏好的身份证和一些钱。
“阿姨，我有钱，不会赖车费的。”姜喜喘着气认真道。
司机大概对她这样的孩子有些担心，“小姑娘，这大过节的，你不在家里待着，坐火车是要去哪里啊？”
姜喜听得出来他人的关心。
她一身狼狈，可是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
手腕上挂着的紫色钥匙扣，在空中晃动着。
她看了一眼，笑起来道：“找我舅舅，和他过年。”
*
在经历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跨越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姜喜终于抵达了北雅市。
这个漫天飞舞着雪花的北方城市，就像是上天为她开启的另一扇门。
充满了未知和希望。
坐上前往目的地的车子，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顺利地简直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来到舅舅所在的城市了！
属于老家的噩梦终于结束。
她太激动了。
激动到零下的气温，都不能浇灭她体内燃烧的火焰。
除此之外，还有即将见到舅舅的忐忑。
不知道舅舅见到她会如何？
当年他说可以找他，他会养她的话，还作不作数？
舅舅两年前留下的地址，还有没有用……
带着复杂的心情，一个小时后，姜喜抵达了飞天俱乐部。
这里位于山顶，能够俯瞰整个北雅市。
月色和雪照亮了俱乐部的轮廓，里面却没有一丁点灯火。
若非门口的积雪被人清扫过，她都要以为这里压根没人了。
可如今正是过年期间，山顶除了这一栋建筑，什么也没有。
她连个能问询的人都找不到。
在父亲的管控下，她能存下这些钱来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如今一分都不剩了。
她实在没有钱去别的地方。
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更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会来。
她只能在这里等。
到底她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北方的寒意渐渐渗透进身体。
她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缩在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同于老家的烟火沸腾，这座城市安静得如同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饥饿叫醒。
胃痛更加剧烈地席卷而来。
俱乐部门前有一颗发芽的梅树，枝丫上的积雪被风吹落。
她起身过去，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吃下。
此时，她忽然听到了漫山传来的轰鸣声。
她瞬间紧张起来。
看到蜿蜒山路上，有一条长长的队伍，朝着山顶而来。
为首是一辆黄色的摩托车，非常闪亮。
后面的摩托像是在追赶一样，不同颜色的摩托在每一个弯道后，都变化着位置。
而这支队伍的最后，有一辆黑色的摩托。
慢条斯理，不急不缓，与前面的紧张格格不入。
轰鸣声离山顶越来越近。
那辆原本在最后的黑色摩托，却像是苏醒的狮子，忽然发力。
即使前面被挡住了路，他也能在几个身位的摇摆后，靠近最里面的弯道。
在影影绰绰的山林间，往前一辆辆超越。
狭窄的山路，犹如独木桥。
别人都挤在中心求稳通过的时候，他却选择走最危险的边缘，甩掉所有人。
她的心跳随着他每一次的超越，而不断加速。
姜喜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摩托车，骑得如此狂放。
很快，那辆摩托，第一个抵达了山顶。
轰鸣声压过了她的心跳，什么都听不清。
只有嗡嗡的声响，回荡在耳边。
车主穿着短款的黑色皮衣，即便坐在摩托上，也能感受到他身体轮廓的线条，挺拔而修长。
他熄了火，单脚撑地，等待着后面的人。
长腿显眼，气质卓绝。
非常的酷。
其他车也相继而来。
她没有见过舅舅，一群人中也不知道谁是。
她只能观察他们每个人的车钥匙。
但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纯黑的摩托上，一个和她一样的紫色钥匙扣。
不知是紧张的汗水，还是刚才抓过的雪没有擦干。
她的掌心里浸满水珠。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穿过一辆辆摩托，走到了黑衣车主面前，怯生生地开口道：
“请问……你是叶悉归吗？”
车主抬起头。
朦胧月色在头盔上点染一圈光晕。
头盔漆黑，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但姜喜还是感受到有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面没有回答。
也……没有否认。
那应该就是了。
“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