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死心69
江若是好心，但温乐却有隐忧，“可她变成现在这样，她会听你的劝吗？她被男人伤害过之后，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江若想到刚才的画面还是接受不了，“可是我……”
“我知道，我不是说不让你劝。”温乐谨慎道，“我是想说我们要怎么劝才合适。”
“或者。”温乐建议道，“你把她约出来，跟她聊聊，问问她的近况，也许她有什么困难或者一时想不懂的，咱们给她开解开解。”
江若点头道：“我找个时间微信跟她聊聊，她还这么年轻，不能毁在这些渣男手里。”
“好。”他们两人相对唏嘘了一阵。
温乐又在路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再没见庄珲出来，工作群里发了加班的通知，他走之前拍了几张庄珲私家车的照片，也算略有收获。
在即将放出新产品宣传物料的关键时刻，梅霖打电话让梅冠卿晚上务必要到别墅来。
晚上的会只能临时取消。
梅冠卿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新产品上市更重要，她忍着不耐叩响了梅霖的房门。
梅霖拄着拐杖坐下，连着咳嗽了几声。他被沉重的病情折磨得佝起了背，一向精明强干的他也不得不在衰老面前服输，他已经嗅到了死亡临近的味道。
他慢吞吞地摘掉眼镜，不慌不忙地说道：冠卿啊，你觉得庄珲怎样？”
梅冠卿不理解，梅霖把她大老远地从公司叫回来，就为了跟她谈庄珲？
她没好气地说道：“虚有其表，华而不实。”
“唉唉唉。”梅霖非常不赞同地摆手道，“你这话说得有些妇人之见了。”
梅冠卿微生怒火。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我对他的观察，我觉得庄珲这孩子成熟稳重、有远见卓识，是个难得人才。”梅霖对他赞不绝口。
梅冠卿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轻易出言反对。
“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梅霖终于切入正题，“我私下里也探过他的意思，他对你是非常欣赏和喜欢的。”
怒气已经慢慢升到了梅冠卿脸上，她已经猜到接下来梅霖要说什么了。
“我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梅霖端正坐着，严肃地说道，“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来你这个副总裁着实干着吃力，说实话，从你上任以来，来找我的人不少，对你在公司的作为也是毁誉参半。但你的用心和努力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你对梅氏的感情和你的志气让我很是感动。”他的话里透着长辈的虚伪，“我不放心把梅氏交给别人。庄氏和梅氏也算得是世交，我们两家也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我想，趁我活着的时候，促成庄氏和梅氏联姻，将来梅氏由你们共同掌舵岂不是更好？省得你一个女孩儿独自劳心劳力，干事创业还是要个男人当主心骨才行。”
他如此言之凿凿，如此冠冕堂皇，口口声声都是对女人的轻视和羞辱。
“所以我努力这么久，在你眼里还不比上一个外人？”经过这些日子，梅冠卿终于看清了她这个薄情寡义的祖父，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你们结婚之后，他就不是外人了，他会变成你的丈夫，变成你终生的依靠。”
梅霖的话简直荒谬绝伦，梅冠卿一身傲骨，平生最烦的就是听到女人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论调。
“依靠？我梅冠卿从来不需要依靠男人。”她忿然作色道。
“放肆。”梅霖重重地拍桌子怒斥道，“不依靠男人？我问你，你的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是谁给你的钱，你今天能做到梅氏副总裁的位置，又是谁支持的你的？不靠男人！”
他眼睛一瞪、胡子微张，活像吃人阎罗，高声问道：“不靠男人你能有今天的生活吗？”
他高高地举起拐杖，砸到了她的额头，“怎么？你也想学你小姑姑，造我的反吗？”
她的发髻被拐杖扫落，散下来的头发盖住了她额头上的青紫。
她捏紧了手指，却无半点狼狈畏缩之色，昂首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滚。”梅霖又朝她扔了一个茶杯，不过杯子砸偏了，碎在了她的脚边。
梅冠卿一句话没说，转身推门而去。
她从别墅里走出来，照见屋外的阳光时，仿佛刚从冰窖丽逃出。
阴沉沉的别墅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而她的祖父就好似活在现在社会的封建老僵尸。
她不知道还要苦苦支撑什么，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企业，这样充满腐朽味道的思想，让她对梅氏还能有什么期待？
她坐回车里，看着工作群里满满的工作信息，前一刻还斗志昂扬此时已经变得兴味索然。
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追问自己。
她想要证明什么，想要实现什么，有人在乎吗？有人尊重吗？
她熬过的每个日夜，奋斗到鸡鸣破晓，难道只是为了在一群瞧不起女人的男人面前怄气？
可就算成功了又怎样，他们就能心悦臣服，就会认可女人的成就了吗？
不，不会，他们会抢夺她的成绩然后按在另一个男人头上，她只能乖乖地退到贤内助的位置上，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对祖父抱有幻想，原本就淡泊的亲情，也被他的私自虚荣、谎言和专制消磨殆尽了。
她似乎落入了无法停止的漩涡里，不断地下陷，不知道何时才能落回地面。
她打开化妆镜，看了一眼额头上的红肿，伤处并不严重，但这只是看得见的伤口。
每一天，从她接任副总裁之后的每一天，几乎都像这样被撞得遍体鳞伤。
她把双手伸进头发里，青丝散开，她无奈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车里的方向盘她能掌控，但人生的方向盘似乎已经失控了。
外面下起了雨，车窗上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水雾，正如她茫然不知所向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