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正文完164
“待我吃完鹿血羹就去。”
夜空像被泼了浓墨,一丝光亮都难以被折射,就连天边的疏星也黯淡无光。
前院的空阔之地,四周都掌上灯,暖黄的烛火似有温度,但谢璨见不到,也感受不到温意。
二十四盏灯尽数点燃,亮得如同白昼,谢澜坐在廊下的红木扶手交椅,旁边端坐的是一身素衣的沈珏。
芸娘跪在中央,肩上的包袱被摊开来扔在地上,她却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都被左侧的锦衣公子吸引。
谢璨失明后,需要有人做自己的眼睛,低首的长随快速地瞟一眼,附耳低声描述。
听到沈珏也在场,他颓软的身形登时绷紧如筝弦。
未几,一个嘴里被塞了抹布,支支吾吾的男子被押了上来,强行压跪在芸娘右侧,他一见到芸娘,瞪着两只耗子眼,嘴里的支吾变得更大声。
柳氏是最后一个来的,纵使深夜,她亦是一副妆容完美的模样,见到地上跪着的芸娘,心尖蹦了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澜哥儿深更半夜是作何阵仗呢?”
谢澜神色淡漠地直视前方,不知在看什么,没有说话。
她觉得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脱离自己的掌控,柳氏自说自话道:“既如此,我就先回澧兰堂入寝了。”
他终于开口,声线犹如雪沫落在刀锋,“不急于一时。”
当家的是谢澜,她只不过是个没有一儿半女的继母,掌家权也被剥夺。柳氏深呼吸,平复好心绪,周边没有给她准备椅子,只好悻悻地站在原地。
“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谢澜令下,邓唯手执一尾长鞭甩开,鞭子打在地砖上发出“啪”的脆响。
芸娘不禁身心皆颤。
“说,半夜三更你要收拾细软是要做什么?”
谢澜单单坐在上首,血雨淋漓洗礼出的威压就让人喘不过气,芸娘几乎承受不住地趴在地面,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说,谢澜自有办法。
“啪”地一下,芸娘右侧的李荣挨了一鞭子,他痛得目眦欲裂,叫声被嘴里的抹布堵住叫都叫不出来。
“还不肯说是么?”
又是几鞭子落下,如若不是塞着布团,他定会痛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一会儿,后背的衣衫被抽成布条,露出稀烂的血肉。
“唔……唔唔唔!”李荣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芸娘,他的娘当真如此狠心。
“我、我说!我说就是了……”芸娘连自称都忘掉,颤巍巍道,“我鬼迷心窍,偷了夫人的首饰,想要逃走。”
摊开的包袱里俨然躺着几对缠枝宝相花翡翠手镯与金叶子、碎银等值钱物什。
芸娘心里的第一道防线破了,谢澜眉心蹙了蹙,“二十二年前你在松柏树下埋了什么?”
二十二年前!芸娘惊愕地抬首,对上那一双沉戾的眼,心跳都戛然而止。
“不说是么?那二十二年前先卫国公宋夫人产子时,你看见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芸娘的指甲狠狠抓着坚硬的地面,指甲断裂渗出血丝。
谢澜向邓唯看去。
“啪——”
“啊——!”
鞭子落下,随之一声凄厉的嚎叫发出,谢璨痛得半跪下来,身后绯红的衣衫变得暗红。
“我不知道主子在说什么,二十二年前我还没进府,什么都不知道啊!”谢澜既然有此问,定是查到了什么,她咬死牙关否认也只得拖延片刻。
邓唯没有得到命令,挥动鞭子没有懈怠,毫不留情。
谢璨剜眼祛毒本就去了半条命,比一般人虚弱,而今趴在地上,失去视觉,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疼痛似乎都被放大了数倍。
“你们别打了,会打死他的啊……”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芸娘想要挡在谢璨背后,却被仆人按着双臂动弹不得。
“谢澜!”谢璨痛得蜷曲成一团,嘶哑着喉咙怒道,“你要杀要剐直接就行?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谢澜抬手,邓唯登时收鞭。
粗喘在静谧的院子显得格外清晰,伴着的是芸娘的泣不成声。
长剑出鞘,谢澜手执利剑立在三尺台阶上,声冷如冰,“如若你不说,他们之中必然会死一个,你选吧。”
芸娘试图狡辩,“偷窃财物都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针对我一人就好,管我儿什么事?”
“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你的月钱、偷盗的钱财都贴补于他,他与你一样。”
芸娘呼吸急促,几乎要背过气去,她将脑袋偏向左侧,“我什么都不知道,硬要选一个的话,我选……”
李荣像一条濒死的鲶鱼,腮帮子鼓动。
“二少爷,我要二少爷活下去。”
李荣一僵,浑身挣扎,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古怪声音。在谢澜的示意下,他嘴里的布团被取出,李荣破口大骂:“我就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亲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和你要钱的时候,你不给我就该打死你!”
天底下哪有母亲会眼睁睁地放任孩子去死?
芸娘像是在对自己解释,“二少爷是主子,我是奴婢,做奴婢的当然要想尽办法让主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