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心6

　　====================

　　周一收病人高峰，叶辛忙得喝不上一口水，临近下班时间才看到杜清木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回家吃午饭。

　　他一个电话直接打回去：“要啊……忙了一早上回家能吃口热饭是最让人期待的事情，你做了什么啊来不来得及给我加一份？”

　　杜清木的声音温柔沉稳：“来得及，你回来就能吃了。”

　　叶辛饿着肚子一路开车回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洗了手坐下直接就能享受午餐，热面热汤吃得他心满意足，“今天我值夜班，晚上回不来，明天回来吃午饭。”

　　一个人过夜对失忆后的杜清木来说还是头一次，“……夜班要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整一整病历写写病程，白一点的话可以一觉到天亮，”叶辛夹起一块酸萝卜，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一直都有点黑。”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过去陪你值班？”

　　叶辛吞下嘴巴里的东西，“我有实习生跟班帮忙……”

　　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怜，“一个人待在家里怪难受的，我更想和你一起待着……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

　　在杜清木如今为数不多的人际关系里，叶辛实在占据了过大比重，失去过去的所有记忆，一切对杜清木而言都陌生而不友好。

　　罪魁祸首叶辛被提醒了自己的趁人之危，恨不得答应对方提出的任何请求：“……好！有人陪值班当然很好，你要来也行啦，长夜漫漫我一个人也会无聊。”

　　下午稍微不那么忙了些，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以后基本没什么事情，陈津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他回答晚上值班。

　　陈津知道他值班一贯运气不佳，值120的时候司机看到叶二公子就知道晚上不太平，此事全院皆知，连院长都有所耳闻，还给师傅送过烟慰问。

　　“我给你点份外卖吧，算我请你吃饭，晚上辛苦啊哈哈哈。”

　　叶辛有些无奈，“不用，晚上有人给我送饭，给我点两杯奶茶，记得去冰半糖。”

　　“谁呀，”陈津对他的八卦十分好奇，“晚上哪位佳人相伴？”

　　“……我的冤亲债主。”

　　债主带着爱心饭盒打车过来，叶辛值班少有如此待遇，上一次还是刚入职他母亲让院长送来的，结果九点多才吃上晚饭，他总觉得是工作狂老爸给他招来的，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从此一路黑。

　　杜清木放下东西摆了一桌子，护士姐姐路过笑道，“有家室了就是不一样，还有人来送饭。”

　　“要不要过来尝一尝，”叶辛边洗手边回答：“内人手艺还不错。”

　　科室里都知道叶辛在追一个大美女，听他这么说文樱便过来要一睹叶二公子女友真容，发现不是美女倒是个帅哥，“诶你逗我玩呢，女朋友变男朋友，不怕被院长削啊。”

　　叶辛大笑，“帅不帅？晚上两个帅哥陪你值班是不是赚到了。”

　　“呸，”文樱笑他，“你这张脸我已经看腻了，这位先生比较合胃口，叫什么名字？”

　　·

　　“我们家老杜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喜欢你这种胸大无脑的美女，”叶辛调侃了一句，“你不用肖想，不合适。”

　　这话说得文樱又好气又好笑，“小气不小气啊，问个名字而已，我还能把你的人吃了不成。”

　　杜清木没有掺和他们之间的玩笑，用小碗盛了碗汤递给文樱：“晚上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再忙？”

　　文樱笑嘻嘻地接过，一脸得意：“叶辛你看看，你黑到只有我愿意和你搭班了还不感恩！杜先生多体贴你也不学学。”

　　插科打诨吃了半个小时的饭，难得值班用餐不被打断，叶辛心情美丽且荡漾。他坐在办公室里，杜清木坐在一旁准备看书，他闲着无聊趴过去看对方手里的平板，全是物理学相关材料，立马退避三舍。

　　虽说他也是理科出身，这么多年了看到教科书还是会头皮发麻，可能是被物理虐过留下的阴影。

　　“学校那边的假还有一个星期，”他双手握着杯子，热水袅袅升起热气，“你有什么打算？”

　　杜清木垂下眼睫，薄唇轻轻合了合，“这两天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和同事……我对教材什么的倒是都没忘，回到课堂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叶辛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后天我陪你去看看。”

　　结果陈津一进门就看见这温情一幕，他把两杯奶茶放下，“看来今天晚上运气不错，还有时间花前月下呢，叶医生。”

　　叶辛拿了一杯给杜清木，自己拿了另一杯：“东西来了就行，人来做什么。”

　　“不来我还不知道你和情敌都拉上手了，”陈津压低声音埋汰他，“真行啊你，连情敌都泡。”

　　“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推了陈津一把，“我和他是朋友，互相照顾一下有什么。”

　　陈津扶了扶眼镜，一脸深藏功与名：“依我看，日久难免生情。”

　　九点多的时候楼下内分泌科请了会诊，电话里说是烫伤，叶辛让杜清木等着自己下了楼，半个小时以后回来杜清木在看一部电影，见他回来摘下了耳机，“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一点小伤，”叶辛摘下口罩，“到现在还算清闲，病历都写得差不多了。”

　　还没坐下文樱喊道：“14床体温39度，寒战畏冷，你看要怎么处理？”

　　叶辛扭头向他交待道：“我去看一眼。”

　　杜清木一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里，外边叶辛和文樱忙了一阵，又是测血糖又是量血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完。叶辛一进来喝了一大口水，坐下就开始敲起了病程，一边写一边对文樱说：“应该是低血糖反应，你先滴糖盐水补点液体，让家属物理降温……”

　　印象中叶辛总是不那么正经，他极少看见对方严肃的样子，对待工作却如此专注而认真。毕竟医生这个职业太过特殊，承载着生命的重量，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忽然叶辛侧过脸，“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吃点夜宵？”

　　他笑了笑，“好。”

　　·

　　一夜风平浪静对于叶辛来说简直不敢相信，他吃夜宵的时候还怕来事，结果准备睡觉去了电话铃声都没有再响过一次。

　　文樱进来说道：“去睡吧一会儿我和君兰换班，你还有半个晚上呢，先和杜先生一起去睡吧。”

　　平常事情停不下来叶辛一直精神着，没什么事倒觉得困意十足，他打了个哈欠，拉着家属去值班室准备休息。值班室里只有一张床，他把自己的铺盖安置上去，杜清木坐在床边，他想象了一下两个人可能不太挤得下。

　　“将就一下，”他钻进被子里坐在杜清木身旁，屈起膝盖靠着墙，“值班是来受罪的，下次可别再来了啊。”

　　杜清木替他盖好被子：“不会。”

　　夜色浓烈且深，叶辛无意间对上杜清木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慌乱，“你是应该回学校了，生活没有重心陪着我瞎忙，浪费了一个晚上……”

　　“我享受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会让我很舒心。”

　　叶辛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你失忆以后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所以没有重新认识以前的朋友，你的生活你的同事，其实我……”

　　——并不是你最好的朋友，甚至针锋相对，甚至相看两厌。这一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叶辛及时将它咽了回去。

　　对于将一腔真心交付于他的杜清木来说，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事实啊。

　　杜清木皱起了他的眉，语气里带着些许紧张和担忧：“……什么？”

　　他只好顺着话说了下去，“你的生活暂时脱轨，我只是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现在这样多不合适……差不多该让你的生活恢复原貌了。”

　　对方好像有些失落，叶辛觉得自己没有说错话，但是已经伤害了杜清木。他白白享受着杜清木的关注和感激，事态似乎在往一个他掌控不了的方向滑行，杜清木待他越是真诚，他越良心难安。

　　明明他是整个事件里最可恶的肇事者，被害人却将他当作救命稻草。

　　“你不打算管我了么。”

　　对方的话让叶辛的心受到了震荡，他的第一反应是让对方不那么难过：“不是……我不会，我会陪着你。”

　　杜清木握上来的手有些冰凉，叶辛艰难地直视那一双悲伤的眼睛，心脏微妙地跳动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虽然很自私，但我请求你在我想起一切之前……别丢下我一个人。”

　　想起以后你会恨不得把我暴打一顿马上摔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叶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如同答应女朋友的爱情誓言般点了点头，虽然最后都以分手告终，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心的。微弱灯光下，杜清木的侧脸看起来无比英俊，明明他占据一切上风，却还是不能否认比起情敌自己的确略输一筹。

　　杜教授该死地帅，真他妈气人。

　　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补偿你的份上，叶辛不无忧虑地想到，别记恨我一时犯下的过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