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199

　　平芜渐远, 衰草生烟。

　　一转眼便是隆冬大雪，千里冰封时节。

　　昨夜那轲族偷袭营地, 白岚一宿未眠, 直到天方亮时才朦胧睡去，可梦里也犹自不能安稳。算到今日，她离开临安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那天牢房里潮湿的冷气似乎都还未从她身侧散尽, 可每每看着眼前那一派兵荒马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岚叹了口气, 从袖间取出一枚细小的竹管, 里面卷着一张微微发皱的纸，她几次抚平，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死生不负，卿知我意, 万望珍重。

　　那日她本打算深夜离开，却在临安城外守到了五更时分，不忍扬鞭, 心里揣着点没来由的期盼, 她觉得似乎她们不应当就这样分开了, 好不容易见面，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 怎么可能又分开呢。

　　可一切也不过是她的想望罢了，天牢里插翅难逃，白璇纵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得。

　　只是她没想到，白璇竟在她没留心时给她袖间塞了这封信。

　　这些年来她曾对白璇无数次剖明过心意, 几乎从来没有得到过白璇正面的回应，后来又出了那么多事, 她已经不想强求什么了，可白璇如今却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生死二字难得，有时说来轻巧，有时重若千钧，再加上一份知意，白岚只觉心头滚烫，在这寒冬腊月里，看着无边无垠的雪原，指尖几乎有灼烧般的痛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一个人，不能辜负一个人倾尽所有托付给她的感情，因此心底里每每都能流淌出一股莫名的勇气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白岚正独自在帐中坐着，忽听有人来报，便收起手中的竹管仔细揣进怀里，然后命他进来。

　　来人是怀远将军胡虔，胡虔曾与白温景是故交，多年以前白岚就曾见过他几面，因此此番回到芜州，胡虔明里暗里都帮了她不少。

　　胡虔道：“庄主，我方才收到了那轲使者的来信，听说他们的将军兀述想见你一面。”

　　白岚前几日已经收到了兀述的来信，早已知晓此事，便道：“是，兀述曾在山庄待过一段时间，我与他旧日结识，他大抵是想说服我与他结盟。”

　　白岚不知道兀述是从何得知了白璇的情况，几乎是在她刚到芜州时便几次来信说想与她结盟，好去救出白璇。

　　若是放在前几个月恐怕她当真会心动，毕竟她山庄势力再大，终究还是比不上兀述手中兵力，只是快马加鞭赶路的那段时间也让她冷静了许多，先不说一旦她答应兀述，北漠边疆便会一夕倾覆，到时生民流离不可避免，即便只是考虑到白璇，临安与芜州相距甚远，只怕没等她带兵赶到，褚遂安就已经对白璇动手了。

　　胡虔道：“庄主不知此人心狠手辣，我听说他的爹娘兄长都是被他亲手血刃的，北漠一十六部，敢有不服从他的首领也被他尽数杀害了，就连他们的亲眷也不曾放过……”

　　白岚听他说得不堪，不禁蹙眉，毕竟相识多年，这些话说出去给别人听听也就罢了，那些首领的事她不知真假，兀述的爹娘却是死在仇家手里的，并不干兀述的事，只是她也没有打断胡虔，任由他讲了下去。

　　胡虔一介武将，心直口快，也并未注意到白岚的神情，一味自顾自道：“今夜趁着这好东风，我便带兵去烧了他们粮草，保管年前他们靠近不了芜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