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瑞雪与糖糕10
定制的休眠药药效逐渐发作，唐瑞的意识渐渐被抽离陷入了沉睡中。
此时方之淮正抱臂站在观测器前，目光落在眼前各组数据上。
一般这种实验他是不会来监督观摩的，不过唐瑞怎么说也算是他接待的顾客，和他有几分缘分，心里放心不下便想亲自来看看。
“123号志愿者已进入休眠状态，各项体征一切正常。”张楠在一旁边看数据边在表格上做记号，汇报道。
因为需要实验数据，所以每个赠予者都会被编上固定的号码进行存档。
唐瑞左手环上戴的便是123。
方之淮扭头看了眼此时躺在实验舱里的唐瑞，说：“嗯，按照原有计划来吧。”
“好的。”张楠话落走到观测器前，启动实验。
只听见屏幕前出现一条横杠代表进度条，机械女声响起：“模拟死亡体验程序已启动……启动成功。”
话音刚落，眼前大屏顿时新增不少数据，包括赠予者的呼吸次数、心跳频率等各种生命体征，以防赠予者在体验过程中出现自残现象，可随时停止实验叫醒对方。
身在实验舱的唐瑞睡着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沉的梦，梦里各种情景非常真实。
他梦见了自己咿呀学语时，父母还在自己身旁，奶奶、爷爷也都在。
那一方的小院子里，全是自己在乎的人。
小唐瑞小时候长得白净，脸肉嘟嘟的，说话又奶声奶气，十分惹人怜爱。
“我们瑞瑞最乖咯。”是奶奶的声音。
“瑞瑞到爸爸这来。”爸爸伸手站在三米之外朝蹒跚学步的小唐瑞招手。
不到两岁的小唐瑞走得歪歪扭扭，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块绊倒，“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母亲见状，忙走过去将小唐瑞扶起，拍了拍唐瑞身上沾染的灰尘，那双长年累月做家务的手变得粗糙。
她轻柔地擦掉小唐瑞脸上的泪痕，低声哄道：“好啦好啦不哭啦，男子汉摔倒了也要自己爬起来哦。”
小唐瑞一双如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此时水汪汪的，撇着小嘴满是委屈地喊了声：“妈妈。”
梦中，唐瑞本想加入这和谐的一幕，却在他一脚踩进院子时全消失了。
“爸，妈！”唐瑞追过去却什么也没抓到。
眼前的场景一变，自己不知何时又身处在母校。
唐瑞眼睁睁望着小时候的自己背着背包站在门口挥着白嫩嫩的小手跟奶奶道别。
奶奶则将裹着水煮蛋的手帕塞进了自己书包侧面的兜里，再三叮嘱：“瑞瑞啊，课间饿了拿出来吃哈，别忘记了。”
“知道啦，奶奶再见。”
小唐瑞着急跟朋友汇合，忙招手蹦蹦跳跳进了校门，却不知在他走后奶奶一直站在校门口迟迟没转身，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缓缓地往回走。
画面再一转，是初三那年，一向品学兼优的唐瑞出手打人了。
因为营养跟不上，唐瑞在班级男生堆里相对比较矮，被人起了个外号“小矬子”“假正经”“书呆子”。
那些不学无术的男生赤裸裸的嘲笑再次袭来，充斥着唐瑞的脑海。
一股愤怒从心头涌出，唐瑞三两步上前快准狠地往那人脸上挥去却落了空，他只能怒目看着这群人羞辱曾经的自己。
初三时的唐瑞因为性子温和，跟女生走得近经常被男生嘲讽“娘气”，然而无论对方怎么谩骂，一心不想惹事的唐瑞都好脾气地没有理睬，直到有天那些人彻底挑战了他的底线。
狭小的厕所旁，三四个混混站在厕所外面的围墙旁抽烟，见唐瑞出来故意没有躲开，甚至挑衅地朝唐瑞身上吐了口烟。
唐瑞不悦地皱了下眉头要走却被几个人堵住。
“走什么啊大班长，你不是挺能耐，挺能告状的吗？”
“就是啊，妈的害的老子手都抄疼了。”
“一个娘炮天天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大班长你这么能耐不然帮我写了吧。”
唐瑞知道这几人想找自己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提起这事无非是想找个借口整他。
“我只是按老师要求在办事。”唐瑞语气淡淡，说得不卑不亢。
“还要求，管这么宽，你自己家里那点破事管的完吗？”带头的男生说着，一把拽过唐瑞的衣领嗤笑了声，“哎我说大班长，你爸妈死之前没教你怎么做人吗？”
“哈哈哈，我听说他四岁时爸妈就死翘翘了，怎么可能教啊。”
“我说呢，难怪这么娘炮，敢情是没爹……”
“砰！”
拽着唐瑞衣领的人话未说完，唐瑞一拳已经挥他脸上了，那双波澜不惊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狠绝。
那人顿时气得跳脚：“操！你他妈敢打老子。”
“你再说一遍！”唐瑞眼底满是愠怒，瞪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道。
“呸！瞪什么瞪！都给我上啊，愣着干什么？”那人捂着被打的脸朝身侧的兄弟吼道。
最终，唐瑞双拳难敌四手吃了大亏，是有同班人发现后才赶紧去办公室喊来了老师。
那时从未被叫过家长的唐瑞最终还是将奶奶喊来了，他眼睁睁看着年迈的奶奶弓着身子一遍遍跟班主任道歉，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瑞被停课三天回家反省，回去路上奶奶默默在前面走着，走两步回头看看唐瑞，没有说一句责骂的话，回到家中也只是拿出药酒帮唐瑞擦伤口。
“对不起奶奶。”唐瑞疼得眉头直皱，还是开口道了歉，懂事得让人心疼。
奶奶擦伤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眶湿润，抱着唐瑞的头轻叹了口气：“咱家瑞瑞受苦了。”
唐瑞鼻尖泛酸，怕自己掉眼泪被看见，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在奶奶胸前，摇了摇头。
“不苦的。”他哽咽道。
确实不苦的。
虽然从小失去父母，可爷爷奶奶很爱他，两位老人几乎倾尽了毕生所有来照顾他。
比起那些福利院的孤儿，唐瑞自认为自己情况实在好太多了，至少他是有人疼的。
自那以后，为了奶奶不担心，唐瑞尽量避开那群人不再招惹，主动跟班主任请辞退去班长位置，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唐瑞记得自己中考出成绩那天，爷爷奶奶大张旗鼓地喊来一堆街坊邻居守在电脑旁一齐等，得知他能够上市里最好高中时高兴地炒了一桌子菜庆祝。
那时小院子实在热闹，胡奶奶、王奶奶、李婶婶、张伯伯、小诗姐……他们都在。
唐瑞站在院子外，看到桌上熟悉的面孔，眼眶泛红，眼泪最终没控制住往下淌。
唐瑞如何也想不到不过是三年前的场景，自己再次看到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年他刚上高一没多久，爷爷就因为心脏病发作没及时抢救而病亡。
自此，奶奶身体每况日下，经常会没胃口，消化系统也不好。
次年，唐瑞察觉出不对劲带老人家去查时，却已经是胃癌晚期。
唐瑞此刻正站在时光的轨道上，眼前快速播放了他前十八年的人生经历，直到胸口开始发闷，他眼睁睁看到自己身体近乎以疯长的姿态老去。
再抬眼时，镜子里的他早已年老体弱，到了垂暮之年。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耳边传来各种机器的声响与对话，想开口插一嘴却发现做不到，整个人疲惫不堪，仿佛每呼吸一瞬，嗓子就跟有刀刃划过般疼痛。
“主任，病人已无生命体征。”护士说。
不是的！我有意识的！
唐瑞在胸中呐喊，却根本起不来，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那名主任点了点头，就这么给他宣判了死刑：“病人唐瑞于3025年12月24日经抢救无效，宣布死亡，准备推出去吧。”
我不走！我没有死！
唐瑞挣扎着哭喊，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他感觉自己周身越来越冷，冷到打颤，呼吸愈发不顺。
他要死了吗？
唐瑞迷糊地想。
原来……
死亡便是这种体验。
让你死不得，活不成，困住躯体之间来去无法。
唐瑞终于懂了方之淮之前的那句话。
没有人面对死亡能够坦然，尤其在经历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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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海星。
私设一堆大家不要计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