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二197
皇后欣慰地笑笑:“常言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能想到自己查证,陛下知道了定然高兴。”
她站起来摸摸女儿的头。
“陈夫子出身旧日京师陈氏高族望门,陛下厌恶世家跋扈,欺压百姓,早便罢黜不用了。但念及豪族传承经年,各有底蕴文才,又担心闲置生事,这才让各家自行举荐,轮换来给你授课。也是想着让你多见见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明辨是非,保守本心,从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皇女似懂非懂。
“难怪陛下规定,世家送来的文士只许为我授课三日,教过的夫子过了三日便再也不能来我跟前。
先前有几位夫子言谈不俗,儿臣喜欢还求去母皇跟前,也被驳回了。过些时日再回想,他们的言辞策论也不过尔尔,比不上几位常授课的老师,只不过是有心逢迎,故作姿态罢了。”书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这就是陛下在教你识人了。”
皇后牵着女儿的手在官道上往回走,一众侍臣女官退了几步把母女独处的空间让出来。
“世事繁乱纷杂,千人千面,有人爱红妆,有人爱豪侠,真论起来,异性相吸还是大流。
说什么上行下效,陛下爱我,便会对全天下爱同性的人另眼相待么?若如此,朝堂之上便个个都是龙阳磨镜,单这项,季相和寅春大人的官袍头一个便要撸下来。”
“再者,陛下是君主,此时我是女子为后,有人诟病违反人伦,可这人伦不也是前人制订出来的?若我是男儿,便不会有人说我不思进取、媚君献上不配为后么?”
“北和,他们今日能向你进言说女子相爱有违人伦,焉知他日不会劝你谨守女子本分,不要与你堂兄弟们争储?需得知道,我中原几千年的历史,除了武皇则天和陛下,男主当政才是主流。”
储位未定,想起这些日子上蹿下跳的那几个堂兄弟,皇女神色莫测,握紧了拳头。
“儿臣明白了,先前见陈夫子温和有礼,儿臣想着同为女子,她的进言就不免多听了些,现在听母后一说,便想起了,劝女子卑弱恭顺的《女诫》,可也是才女班昭写的。”
见皇女表情冷然、沉静细思,神色间颇有女帝的影子,皇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
她不是小孩子了,身后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小大人一瞬破功,扑进皇后怀里扭捏撒娇,良久抬起头,眸色亮晶晶道:“母后,我听说陛下这几日在接见外公那边的使者,今日应该会早些回来吧?儿臣能去拜见母皇吗?”
皇后温柔道:“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去紫宸殿看看,你母皇要是闲下来了便唤人去叫你。”
把女儿接下学后回了寝殿,皇后想了想,先去浴池洗漱了一番。
等披着半干的湿发出来,正巧女帝也下朝回来了。不用一旁侍臣伺候,她上前接过了冠冕。
萧佑銮叹了一口气,径直倒靠在软塌上。
“北地众部落又闹起来了,今日朝上,岳丈那边的人马吵得最凶,朕又不能拉偏架,也不好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只能做个和事佬调停劝慰,明日还得要你去安抚安抚,我若说几句重话,只怕老人家骑着马就从北地跑过来了。”
皇后轻笑一声,把近侍挥退,等人都走了,一把蹦上来挂到女帝身上,皇帝赶紧揽扶着她的腰怕她滑下去。
这七年间,女帝手段老道,喜怒不形于色,威压日盛。帝王的身份就是一座神坛,庸人坐上去都会被无数人顶礼膜拜,何况是一名合格的君主,更是要被臣民视若神明圣主。
权力天然就会给人增添一道无形的光环,叫人敬畏多过于亲近。就连相伴长大的近侍好友,也隔着君臣之别,再不能随意说笑。
萧佑銮偶尔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百官跪拜,见昔日好友恭敬称臣,心内偶尔也会闪过恍惚空寂之感。
幸而回了深宫,还有一个鲜明活泼的人陪着她。那个女人是她日渐成熟尽显风韵的妻子,是端庄大气与她并肩的皇后,也是她能与之枕边呢喃、尽诉衷肠的伴侣。
上天对她何其眷顾,叫她能成为母妃的孩子,又叫她能遇着她。
皇后可不知道眼前人顷刻间心头便翻涌过万般情绪,只察觉腰后的手更紧了一些,笑着蹭了蹭女帝的鼻尖,唇息交织在一起。
“谁叫你先前跟阿爸约法三章,说我中原与北地部落自此秋毫无犯,互为友邻的,要是纳入治下为臣,你便也不用这样烦恼了。”
萧佑銮托住她的后脑便是一记绵长的深吻。
良久,妻子乖巧地趴在她脖颈间,喘息着亲亲她衣衫凌乱间露出的分明锁骨,听她在耳边轻叹。
“哪儿有那么简单,北地各大部落无数小部族,随时令节气在马背上迁徙奔走,若想纳入治下必得教化几代,先让他们从马背上下来,适应马下农耕生活,这是长远之事,不能急躁……不提了,今日你在宫里过得如何?等忙过这几日,我便带你去郊外散心。”
“我今日去接了北和下学……”
女帝一怔,坐起来。
“这些日子忙于国事,险些忘了去关注北和的课业,多亏有你。”
她披上先前脱下的墨金色帝袍,道:“我去看看她,旧党近日不太安分,朕那几个侄儿最近也被人撺掇着上蹿下跳,我预备过些时日便让北和接触政事,她虽小,但也该走上人前,叫众臣瞧瞧了。”
说到这儿,又叹道:“阿环也是,唉,我本想着叫女学低调一点,新科取士先选拔一小波人,循序渐进形成定例……”
皇后笑道:“今科甲等大多都是女子,倒是把我也吓了一跳呢,听说民间对此还津津乐道。”
女帝神色复杂,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那是因为她去游说了许多往日皇城贵女,如今大族的主母们……”
结果张榜的时候,满朝文武和各大世家这才发现,金榜首列的名字,大多竟是妻子姊妹,甚至还有家里的老封君……直叫榜前人仰马翻。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许多被家主派出来守榜,意图为家中小姐招婿的家丁们,竟是目瞪口呆地在榜上看到了小姐和主母的名字。
旁边酒楼传出娇声欢呼,有性子泼辣的贵女推开窗户,对着榜前家丁喊道:“你们回去告诉我爹!他若非逼我嫁金榜才俊,就给我找名字排在我前头的,别信口胡吹什么青年才俊!”
不提那些朝臣大族听到夫人女儿甚至母亲的榜上名次比自己当年还高是怎么个想法,但是听到下人传报小姐在市井被百姓报喜恭贺,大手笔撒钱时,却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此是应有之理,等报喜的官差上门,府里少不得也要备下打赏的喜钱。
嗯,名次挺高,光宗耀祖……各家家主没忍住,板着脸叫来管事,吩咐把赏银包大一些。
“虽说登科的女子愿意录名进吏部的不多,但也不少,倒是录入了好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
还未授官,朝臣也不好去针对她们,只盯着阿环不放,每月弹劾官员的折子有一半都是在说她的,”女帝揉了揉额角,叹了一口气,“尽给我惹事。”
“还不是陛下护着,季相才有恃无恐。”
女帝笑了笑,摇摇头:“不说了,我去看看北和课业,今晚就不回来了。”
“真的不回了么?”
回身,绿眸的女人正咬唇歪头调笑着看她。腰间系带一扯,松松的束腰便落了地。
“我还想着,陛下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早早下朝,专程去泡了浴汤,三洗三出,就如当年沂州初入陛下府邸一般……”
女人浅笑一声。
“第一轮清水,第二轮牛乳,第三轮是泡着花瓣草药的热泉……”
随着话语声落,衣裳也一件件下滑落地,转瞬间便不着寸缕。
女人手腕翻转,不知从哪儿取出一件头饰戴上,红亮的宝石坠在额间,与碧绿眼眸交相辉映着。
萧佑銮认出来,这分明是当年在沂州设大宴时送她的那串额饰吊坠,不知怎地又被女人翻了出来。
她腕间还带着那一串紫黑色的鲛珠手链,愈发衬托肌肤莹白细嫩。
“陛下,要不要来闻闻看,阿狸身上的气息与当晚比,可有差异?”
女帝喉间滚动,眸中笑意温柔,怕她冻着,外袍敞开,上前一把将她包揽在怀里,于她颈间轻嗅一阵。
“便还与那晚一样,并无不同。”
“陛下得分辨清楚了,还有别人对你投怀送抱过,可别混了气息。”
萧佑銮在她头顶闷闷地笑:“醋坛子,你既知道,就应该清楚,那晚乔芷只是昏了头,我与她可什么都没有。”
怀中人轻哼了一声。若不是知道这个,而且乔芷也早已嫁人生子,她才不会轻易就把这桩事情放过去。
手从前襟滑过,绕着圈儿钻进帝袍。萧佑銮把女人抱起,进入了帐中。帘帷遮掩,朦胧间,满室香暖。
只听帐内几声呢喃细语,轻喘之后调笑道:“陛下不是说要去看看北和么,不去了?”
琥珀色的眸子温润地与绿眸对望,她低头亲亲妻子的鼻尖。
“朕深思熟虑一番,北和日后自会有伴侣情郎相伴,朕还是留下来陪着皇后吧。”
说着气息向下,“怪道阿环总说,你就是一只披着小猫皮的狐狸精,装着乖巧,现在想来,还是丞相更会识人。”
女人双臂缠上她的脖颈,绿眸迷离呢喃道:“陛下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星斗初上,皇女眼巴巴地守在一桌菜肴前,近侍进来传道:“殿下,凤仪女官到了。”
小女孩眼眸一亮,“半夏姑姑,陛下和母后过来了吗?”
半夏看一眼满桌菜肴,暗道一声“这两口子真是造孽”,搂着孩子道:“皇后娘娘命我来传话,陛下今日招待北地兄弟部族,多进了些酒,夜寒风大便不过来了。”
看着女孩眼中失落,半夏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一边软下声音。
“陛下睡前还命人拿了殿下近日课业阅看,直夸有进步呢。”
“真的吗?”女孩语气兴奋道。
“那还有假?明日晨时我来接您去与陛下、娘娘一并用早膳,膳后陛下带您上朝,殿下不日就要临政了。”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振奋开心极了。
“我知道了!母皇是圣明天子,对我寄予厚望,儿臣一定不会懈怠,努力上进的!姑姑姑姑,您留下与我一道用膳吧!”
作者有话说:
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