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0
“咱们真得好好谢谢他。你不知道，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喊你你都已经没声音了。可把我给吓坏了。再晚一点，估计脑子都烧坏了。”
对于醒来之前的事情，林雨晨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个坑确实很窄，她脚扭伤也动不了。
她在坑底的局限小区域里，极度没有安全感。
四周入目的只有墙壁，以及不断下落的泥土。
她不知道这坑是怎么来，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这个坑会不会继续下陷下去，无限制地下沉。
她还梦到了这个坑不停地陷啊陷，直到下沉到地核层。
她就那样不断下坠。
直到滚烫的火红岩浆在身下不断翻涌，脚底是灼人的热气，烫得她浑身疼。
她在梦里惊恐地大叫，大声喊救命，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再睁眼，她就看到了许澜。
她还以为在做梦。
因为那晚不太好的记忆，她脾气又不好，昨天发了烧，拿心里话随意朝他发泄。
她吹牛皮说自己在美国谈了男朋友，觉得不够气势，又补了句交过四个男朋友。
还说什么来着。
还说宁死也不要他救。
他说那一起。
他平静地看着她的情绪激烈，看着她发火。
他平静到就好像真的是那样想的，想和她一起死。
余光里，林雨晨忽然看到床头左侧的墙上有个挂钩，挂着件黑色的西服。
泥泞的尘土粘在上面，还有撕裂的布料，彰显着昨天营救的艰难。
她的同情心生起一些。
林雨晨撑着床面坐起来：“那现在，许澜人呢？”
“好像去做CT了，腿好像伤了下，不过看样子应该问题不大。”李白黎见她精神不错，又问：“你饿了么？要不要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削个苹果？”
“不用，我去看看他。”林雨晨觉得不放心，弯腰就要够针头。
“哎哎哎，你别拽针头啊，你烧着呢。昨天来的时候三十八度多，输了液刚好一点。”李白黎赶紧拦住他：“再说他现在在CT室，你去了也见不到人。”
忽然的起身，林雨晨立刻感到头一阵眩晕。
她忍着呕吐感，抬头看看输液袋里快漏完的液体，重新仰回。
她想着那就等这点液体输完再去找许澜，那会他应该检查也做好了。
李白黎见林雨晨重新躺下心放下一半，他绕床一周到床头柜，拆开果篮挑了个苹果出来：“我给你削一个，好得快。”
“嗯，你别吵我，我躺一会儿。头有点晕。”林雨晨窝回了被子里。
于是，许澜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雨晨躺在病床上，李白黎正弓着腰在给她削苹果。
削着削着，李白黎听到听到门口“吱——”一声响。
他急忙断了手里的苹果皮，站起身对门口的许澜道：“您来了。”
“嗯。”
林雨晨听到这动静，立马睁开眼。
经过昨天一夜，就算是输了液，她依然头晕脑胀，看到许澜时不免愣了瞬。
她以为他训练那么多年，四五个G的加速固定滚轮都不在话下，救她也只是举手之劳。
刚刚虽然担心，但也觉得他应该扛得住。
可许澜现在看起来也不太好，衬衫左手臂的袖口挽起，缠着好几圈纱布。
哦，她都忘了，他当兵那些年已经过去很久。
林雨晨挣扎着起身，急迫地问他：“你没事吧。”
李白黎赶紧把手里的苹果放到桌子上，帮林雨晨把身后的枕头竖起来垫着。
许澜在门口平淡地看着他们两个，淡声道：“死不了。”
“你的腿……”林雨晨看了看许澜的腿。
还好，没有上石膏固定，应该是问题不大。
“没事。”
“哦，”得到两次简短的答案，林雨晨悻悻地点头：“那个……谢谢你啊，昨天专门来救我。”
许澜绕到床头看了眼吊瓶：“不谢。”
她想起许澜的助理说他这几天都去了一所学校调研，怎么昨天会突然出现。
难道那几天真是在故意躲着她？
想到这儿，林雨晨心直口快问出声：“你这几天都去哪了啊？”
“苹果好了。”李白黎压低声音给林雨晨递过去。
林雨晨接过去接着问许澜：“怎么昨天那么巧，就刚好能赶到南湖。”
“当别人都和你一样有空，大晚上不睡觉，去湖边闲逛？”
林雨晨自认昨天那事，给大家添了麻烦，听刚刚李白黎说几千号人因为她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小口啃了下苹果，心虚解释：“我……我是没来过这里，我好奇。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轻嗤一声。
干嘛啊，她都道歉了。
“你笑什么？”她昂头瞪她。
“我白天不是让李凯带你们兜了一圈吗？”
原来白天的旅游是他安排的，这么一想他公司还挺大气的，不仅规划行程，一整天的门票、交通、伙食全包。
林雨晨小声解释：“那……那我白天没玩够。”
他又不说话了，走近去看床头的心电监测仪。
走近了，林雨晨才发现他白衬衫胸口、两肩被泥土染了好大一片。
昨夜的记忆有点回笼。
昨天，许澜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绳子打了安全结束在他们两个身上。
然后两手把她全程抱在怀里捞上去的。
她有点恐高，像个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听到“咚咚”“咚咚”的剧烈心跳，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许澜的。
可现在看来，显然土都落他身上了。
林雨晨还记得昨天缩他怀里被吊上去的感受，绳子尾部虽然用布打了结，但还是勒得很疼。
那么深的坑，万一再掉一次，两个都上不去。
“我前几天去大学参观实验室。”许澜忽然开口，回答了林雨晨问的第一个问题。
可林雨晨心思早不在那儿了，只是问：“那个……昨天挺危险的，你就那样跳下来不怕死吗？”
他第一个跳下来的，在大家还在想办法的时候。
许澜挪开正看仪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好好思考了下答：“没来得及想。”
“哦，”林雨晨点点头，转过头看着他背影不甘心继续问：“那换一个人你会救吗？”
他笃定地答：“会。”
“为什么？”
“我以前当兵的。”
林雨晨还想问话，可这时候，俞敏跟着医生、护士进来了。
医生边走过来边说：“病人感觉还烧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王，给她测个体温。”
许澜闻声转身走出狭窄的过道，给护士让了让位置。
然后他悄声朝门口退出去。
林雨晨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喊住他：“喂，许澜。”
他停住脚步。
林雨晨：“那个……你认识皮肤科的大夫吗？我的脸……”
“你别乱动，小心跑针！”李白黎急得出声提醒。
许澜没回头，接着朝外走。
“你……”林雨晨看着他的背影语结。
“我去给你叫哈，你别急。”李白黎赶紧说。
许澜彻底出了门。
他就这样走了。
林雨晨不禁想起来许澜刚和她在一起那会儿。
有一天，她忽然想起来他妈妈生病的事情，想起给他妈妈找大夫的承诺。
她突然打断正算题的许澜，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他面前的卷子立马就被中性笔划破，长长一道黑色痕迹，印染至后面好几页纸。
缓了许久他才说：“我妈妈，已经走了。”
她一时语塞。
怎么会这样啊。
“不过，是因为别的病。”许澜低头跟了后半句。
林雨晨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他已经没有父亲了。
现在又……
他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还没回答，他就低下了头，压低声音又说：“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那时候，他真的是好爱她。
房门又开合了一次。
李白黎跟着许澜出了房间。
他看到前面那个男人背影，在走廊里急急喊住：“许总留步。”
许澜停住脚步，微侧身转头，看清楚喊他的人后，淡声又问：“怎么？”
李白黎抿抿唇斟酌道：“那个……谢谢您昨天挺身而出，救了我们雨晨。不然，昨天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改天我领她登门拜访，好好感谢您。”
许澜转回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对着空气轻笑了下，然后冷冰冰道：“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