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入局 ◇199
是吗?
宴朝有些自我怀疑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现在,已经不少年了。”
“嗯,确实不是少年了。”没想到他还会辩驳,贺思今笑了,从他怀中站出来,伸了自己的衣袖,“但是与我不大匹配。”
“嗯?”宴朝瞧见她身上的浅粉春衫。
“天暖了,该制新衣啦夫君!”
小姑娘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将将跑得,还是那粉衣映得。
她说得轻快极了,叫他也跟着笑了。
“好。”
而后,趁她不备,宴朝俯身,轻轻印上她的脸。
手中的线轴一紧,是纸鸢又迎风窜起。
贺思今愣怔瞧住近前的容颜。
宴朝原是一时情起,连他自己都没曾反应过来,可这稍退间对上她澄澈鲜明的眼,又见她羞涩又慌张的模样,便再也没忍住。
酸甜饱胀的,从来都是人心。
天际,是随风扬起的鹞鹰,似是要与那夕阳一争高下。
霞光之下,是相拥的身影。
草场外,廿五叨叨起来:“呀,飞了飞了飞了,纸鸢飞走了!”
阿锦有些嫌弃地觑他:“飞就飞了呗?”
“可那是殿下亲自做的纸鸢啊!”廿五可惜极了,“就是王妃说要请各位女眷踏青么,殿下特意把这草场清出,还亲自扎了一只纸鸢,命人送过来的呢!”
“啊?!”阿锦也跟着往空中看,一会儿功夫,那小小一只已经成了个更小的黑点儿了,“那怎么办?”
“罢了罢了,想来王妃也不晓得这事儿,你就别说了。”廿五收回目光,“反正殿下也没叫说,王妃高兴就好。”
阿锦深以为是,二人便复又看向那边的一对人影儿。
“……”
算了,还是不看了吧。
二人同时又背了身。
不远处,戴着面具的男子却是毫不顾忌地纵马过来。
“哎!哎哎哎!你回来!”廿五喊道。
廿复却誓要煞风景般,吁了一声跃下。
好在宴朝已经牵了人往这边行来,见状不过目光一凝。
廿复伸手比划,跟上来的廿五没看懂,却是王妃先问出的声:“夫君有事,还是先去忙吧。”
哑巴点点头,看向男人。
后者语气不善多了:“出了何事?”
这次,哑巴比划得要激烈多了。
宴朝面色也跟着一冷。
贺思今察觉不对:“夫君,如何了?”
“夜覃突然扣了我们的渔船,”宴朝道,他又问廿复,“可有说原因?”
“说出超出了协议范围,具体如何还不清楚,只是那渔船上十多号人,鱼市向来早,平时应该出海的是下晚前就回来,现在家属已经哭到了督港府。”廿复比划开来。
贺思今虽是看不完全明白,却能猜出个大概来。
夜覃沉寂这么久,协议也是签订了,突然有此一举,必有后手。
今夜,不会太平。
她忽然想起,宴朝的毒还没有解,每隔上十多个时辰,便就要忍受反噬之苦。
眼见着天色黑下,若是两个时辰内宴朝回不来,那——
“无妨。”身侧传来一声安慰,宴朝唤了一声阿锦,“陪王妃先回府。”
“你……你早些回来。”不便多说,她只能叮嘱。
“嗯,放心。”
只是,这怎么能放下心来。
廿五应是随身带着清毒丸的,可用之前势必要受罪。
甫一回府,贺思今便就绕着屋子转了好些圈。
眼皮子没来由地跳,跳得她终于忍不住站了出去。
“青雀,你去督港府那边守着,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来告诉我。”
“是。”青雀应声出去。
她抚着心口,仍是觉得不安稳。
白日里女眷的话,叫她重新梳理起来。
宴朝这些日子夜间不安稳,这毒反噬起来能扰人心智,若是这个时候有心人趁虚而入……
不敢细想。
督港府外,确实已经聚了很多人,大多是渔民,为首哭天抢地的自然就是那渔船上的家眷。
“大人!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渔民,这怎么一早出去,这人就回不来了呢?”
“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那番人,那番人为何会扣下他们?”
“大人,求求大人,接他们回来吧!大人!”
……
哭喊声,连带着百姓手里的火把,把夜晚的督港府外照得晃人心魄。
叫人跟着揪心。
督港府外站着安抚的是一位小将军,他腰间别着剑,正忙乱地躬身安慰着:“诸位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替他们做主的,不会放任不管,你们的夫君、儿子、兄长定不会回不了家的,大娘你别哭了,小弟弟,你也别难受了……”
“这都一个多时辰了,里头大人到现在也每一个回话,我们怎么安心?!”
“就是啊!你这是站着讲话不腰疼!”
吵闹声不休,宴朝皱了眉:“平时渔民回来都很准时么?”
一并跟来的城守司马恪点头:“大抵是下晚前的,这个殿下应是知晓。”
“下晚。”宴朝念了一遍,“一盏茶前,夕阳方落。我问你,如若你的夫人出去踏青,逾时未归,你当如何?”
“自然是要去按照去路找寻的。”司马恪道。
接着,他恍然:“殿下是说……”
“海上潮起潮落,总有些时日会有提前推迟,今日本王去鱼市,亦是听说这渔民还有夜捕一说。”宴朝看着那边人群,继续道,“便就是恪守时间的渔民,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家眷又如何可知这渔船,是被夜覃扣下?再者说,常在水边者,如遇异样,第一时间难道不该是如司马大人对夫人一般,出船相寻?”
司马恪原是着急领着人要进府,这会儿却是停下思量:“所以,此事是有人刻意为之?所图为何?”
“那便要问问司马大人身边的人了,”宴朝看他,“今日,似乎没有看见宋长史。”
“宋长史应是已经在督港府里了?”司马恪道,“这海边事情,寻常也是由他负责的。”
说完,他看见身边的男人已经挑眉往那府门处看去。
“殿下,若是这些家眷乃是被人教唆,那我们现下还过去吗?”
“去。”宴朝道,“还有,派人去寻失踪的渔民。訾少帅那边,命其调动水师之力。”
“这……”
“司马大人莫要忘记了,那渔船,可还不确定就在番人手中呢。”
“是!”
罢了,宴朝抬脚,往那座府邸走去。
小将军解释不得,又不能叫这些人进府,拦得辛苦,一抬眼,瞧见往这边过来的一行人,登时就直起身来:“朝王殿下!”
听着这称呼,原是哭成一片的人全数都折身,为首的老妇人更是一把扑过来,被廿五伸手拦住。
那妇人便就跪倒在地上,口中呼道:“殿下要替我们做主啊!我们家二宝他什么命哪……”
“哎,你这……”小将军挤上前来想阻止,却是无法。
因为话没说完,那老妇人身后跟着的也一把跪下。
齐刷刷一片。
“今日海上起风,本王已经派人去海上寻人,”宴朝道,“郗州水师在此,今夜,本王必替各位寻回亲人。”
“这……这是何意?”老妇人道,“可是他们分明已经被番人扣下。”
“哦?何人告知?”宴朝俯身,“它夜覃若是为起事寻一个借口,大可扣下渔船来说话,不过大娘可有想过,他们扣下渔船想要什么?”
“……”这当如何回答?
老妇人只觉面前男人一哂,瞬息便觉胳膊已经被人虚扶了一把。
头顶上是这年轻王爷冷静的声音:“夜覃是水上国度,但凡起事,便是为了要与我大宁对话。所以,即便渔船当真是被夜覃扣下,未与本王说上话,你们的亲人也必不会有事。”
一席话,叫众人皆是愣住。
半晌,有人复问:“依殿下意思,我阿大的船,不一定在番人手里?”
难得有个清明的,宴朝看过去:“本王说了,今夜必有答案。”
那跪着的妇人猛地起身,六神无主般就要离开:“我得去找二宝,我要去找二宝!”
宴朝偏头,廿五上前:“诸位还请先回去等待,郗州水师与官员已经出动,你们若是此时再擅自出船,恐有不便,还请回去等待!”
可那妇人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将出去,却是向着边上的石柱冲去。
眼看即将要撞上,廿复跃起,一掌将其拍晕。
“殿下!此妇像是中蛊!”
“先带回去!”
“是!”
众人大惊失色,督港府内的府兵冲出,开始劝着带着人群离开。
与此同时,宋青炀从府内出来,忙慌迎上:“殿下已经来了?我等正在商议对策,这番人胆子之大——”
“跟本王去海边。”宴朝冷冷道。
话被猛地切断,宋青炀面色一变,等见到被廿复架着的妇人时,才重又讪笑一道:“是!”
“你说,殿下亲自去海边寻人了?”贺思今提声。
“王妃莫急,既然水师也出动了,想必定会护殿下周全。”
可青雀知道,现下她说什么,怕是王妃都听不进去的。
“走。”
“王妃不可!刚刚七护卫瞧见奴婢,特意交待,定是要看顾王妃待在府中!”
“什么?”
青雀猛地点头:“是,是七护卫特意赶过来交待的。”
所以,今夜宴朝已经打算行动了吗?
可他身上还有毒——
贺思今拨开人就要出去,青雀赶紧追上:“王妃!”
前头人终于回身瞧住她,一字一顿道:“廿七向来依令行事,但你可知,今夜等着殿下的,恐怕还是一个死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