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爱你 ◇192
◎夫君,这大约就是投怀送抱了吧?◎
说起訾家, 除却这訾老将军是宴朝的师父,这訾颜、訾昶也是打小与之相熟的。
贺思今问:“夫君信吗?”
“证据在,不容不信。”说到这, 宴朝太阳穴突得一抽, 暗道不好, 他定了定神,重新启步,“这次我来郗州主理通商事宜, 除了西戎, 还为了这番人之事。”
贺思今倒是不曾听说过, 难怪他一来就去了督港府。
她跟着一并往前走,细想想才道:“我听郗州官员家的女眷提起过,这郗州外往南些就是海, 海边有村子, 都是渔民,所以郗州鲜货不少, 与盛产的蘑并称双绝。之前郗州这边闭塞,海鱼大多送不出去多少,后来这郗州与西戎通商后,海鱼也往西戎送去,朝廷还派了司工监的人下来,是以才有了出海长船。”
她顿了顿:“可这与番人何干?”
“与西戎通商半年来,加上这出海长船投入使用,南域岛国也开始往来,名曰夜覃。夜覃极早便有之, 前朝时候, 曾有帝王派人过去, 只是后来朝代更迭,无暇南顾。加上这水上事,总归是费力的。
“这夜覃虽没有大宁地域辽阔,却也不是蒙昧未曾开化之地,甚至说,与大宁的发展不相上下,唯一不同,大约便是他们占水,我们占陆。”宴朝一叹,“可也正因为这海域连通,夜覃曾多次扣下我大宁的渔民船只,督港府派人与之多次交涉才得归还,后来,便就定下了协议,渔民出海不近夜覃。督港府在海岸设有趸船,查实来港番人。”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贺思今听明白了,“但凡协议,总需威慑。郗州本已是边城,大宁亦不曾设水师,听说是从驻守西南的訾家军中临时划出的水师编制。”
“是。”宴朝点头,“可如今,督港府的往来船只,登记在册的有出入。”
“倘若訾家真的与番人有染,而探春楼背后的人是番人,这楼中又存着这般毒物……”贺思今想想都觉得有些冒冷汗。
“思今,来此之前,我没想到会有这般牵扯。”宴朝微微蹙眉,“你……”
“我不走。”贺思今道。
步伐一滞,前边,是她的院子,里头亮着灯盏,阿锦与青雀的身影在檐下,正巴巴往外头望着。
在男人松手之前,贺思今先行一步将他衣袖攥住。
“我哪里也不会去,若前头是坦途,我跟你一起走,若前头是阴谋,我就陪你一起踏。”她挑眉看上,“你可知昨晚你失去意识的时候,说过什么?”
昨夜——
宴朝头又开始疼起来,他忍着突然袭来的锐痛,低头看住她。
“你说,如果我一直在,如果五年前,你追上我,是否会不一样。”迎着月光,贺思今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再没有如果了,从今往后,我一直在。”
怎么会有一个时候,让人在剧烈的痛楚和汹涌的甜蜜中游移,怎么会有一个人,分明小小的身形,却仍旧妄图将他扛在肩上——
思今啊……
按住头的时候,喉中腥甜,什么都如同卷进一滩混沌中,看不清晰也瞧不清楚。
唯有那只攥着自己的手,一直坚定地不曾放开。
“你……你先进去……”
贺思今半抱着人,知他定是反噬的劲起来,爹爹说过,这上瘾的毒物,一旦反噬必要半条命去,可也只有挺过去了,才算是摆脱。
“你想回哪里?书房?然后呢?昨天拿剑划左手,今天要划右手吗?你有几只手?”
不由分说,她提声:“青雀!”
檐下二人眼睛一亮,赶紧奔了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阿锦惊疑。
“席上吃了酒,扶着点青雀。”
眼见着主子进了王妃院子,廿七不放心,抬脚想要跟进去,却被拦在了院门外。
面具闪着寒光,那拦住他的人却是收手抱了胳膊。
“殿下有些不对。”
廿复瞪他一眼,左右没摸到纸笔,开始比划。
廿七瞧得费力,半天才理解过来:“你是说,交给王妃就行?”
廿复拍了一巴掌,表示在理。
“可是王妃她毕竟是女子。”
话没说完,面前人似乎是觉得烦,扬手示意他跟上。
“去哪里?”廿七问,“我还没告诉殿下。”
一块令牌被丢进了怀里,他眼神一跳:“这是殿下的意思?”
廿复没答话,人已经往外掠去。
郗州城的夜市子时方歇,此时子时将过,街巷中只偶尔一声犬吠。
廿七跟着人落在了踏春楼后的一处小院内。
须臾,小屋中烛火一闪,有人推门进来。
那人眼熟,廿七认得,这不是那第一日入郗州的时候就碰上的女子么?
探春楼的领茶姑娘琉玥。
这个时候,她一个姑娘,怎会来此?这是要见谁?
廿复却是毫不意外,只招了手命人近前。
廿七凑近,发现他站的地方,墙面竟然有一条寸余窄缝。
透过那条缝,他终于瞧见里头坐着的人,竟是訾昶!
怎么会是訾少帅?!
廿七满眼的震惊,廿复却只分毫不错地盯着里头人。
訾昶瞧见进来的人,只问了一句:“如何?”
“昨夜情急之下,我点了一片秘制的濯春茶放在房间中的香里,可惜,他的手下突然赶来将人带走。”琉玥叹气,“不过好在是少帅没有暴露,他们直接回了今朝府,今日早间才出门。”
“濯春茶竟原是这般用的。”
“少帅就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琉玥道,“琉玥知晓少帅一早就对这濯春茶怀疑,可茶就是茶,不过是泡来喝是一个滋味,燃香又是一个滋味罢了。少帅,琉玥将它的秘密告诉了你,也算是坦诚相待,日后……”
“琉玥姑娘女中豪杰,本帅自不会亏待于你。”
“那琉玥就先行谢过少帅了。”
接着,琉玥又是一笑:“不过少帅可知,今日宋长史大清早就去了今朝府,琉玥还接到消息说,他与朝王殿下密聊了一个时辰,少帅可担心?”
“宋青炀……”訾昶一哂,“不足为惧。”
“那琉玥,就恭祝少帅心想事成了。”
訾昶沉眼观她,忽而问道:“听说朝王入城第一日,就已经认出了你来。琉玥姑娘似乎也替朝王出了不少力。”
“少帅说笑,区区一个濯春茶罢了,如果这也算是出力——少帅,你相信吗?让朝王知晓这濯春茶究竟是什么,只会对我们有所助益。”
“哦,是吗?”
“自然的……”
后边的话,廿七没听成。
廿复已经提了他一起往外跃去。
想他武功之高,竟然还被人提着跑,廿七几下就逃脱出来,足尖一点。
直到回到今朝府,廿七还有些不甘地往面具男子脸上看去。
“别看了,后头的内容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了。”廿复比手画脚的,廿七猜了个大概。
“为何?”
这个问题倒是叫人没法答,廿复愣了半刻,才终于将两掌一并举到了廿七面前。
“?????”
廿七只觉面上有风窜过,是廿复两掌狠狠拍了下去。
不多不少,将好三下。
“啪!啪!啪!”
拍完,廿复摊手一个耸肩,离开了。
徒留廿七傻不愣登站了半晌。
何意?
廿复心叹一声。
宴朝怎么会带出来这么纯情的护卫啊?
绝了。
内院中,贺思今将青雀二人都屏退了,亲自拧了帕子过来。
宴朝手指还死死扣着床沿,面上皆是细汗。
她不知道那噬心蚀骨的该是何体验。
前世里鸩酒入肠的时候,她也觉得疼。
可那也不过是半刻的功夫。
眼前人,却是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宴朝闭着眼,贺思今拿帕子替他擦了脸。
这样的反噬,廿五说该是还有几次。
要想彻底摆脱,就得生生受完这痛楚才行。
所以,纵使有爹爹给的清毒丸,刚刚正在劲上的时候,是无用的。
唯有现在人挺过来,才能辅助解毒。
倒了一粒药丸,贺思今俯身看下。
宴朝虽是身体不得动,脑中却是清明极了。
这亦是反噬要命的地方,即便是再痛楚,身体的每一个神经的跳动,他都能清明地感受到,哪怕是现在,他躺着,似是已经昏睡。
他想要睁开眼,安慰一下身边的姑娘,可便是这一条,他也做不到。
忽得,他听得她似是笑了一声,而后轻轻道:“夫君,这大约就是投怀送抱了吧?”
什——么……
一颗小小的丸子被推进了口中。
下一瞬,唇上馨香。
喉头滚动。
那丸子便就和着刚刚渡进的水一并滚下。
贺思今的手指落在他喉边,感受到吞咽,顿松下一口气。
她微微起身,低头看向那张睡颜。
原来,承认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么……大胆。
意识到这一点,她才张皇欲要撤身,不想,身下一动。
将将还合着的眼睑慢慢掀开,墨玉般的眸深深瞧上。
“贺思今,”他拿眼描摹她的脸,一笔一划,最后,落在了她殷红的唇上,千言万语,终觉冗长,他微微探起身来,“我爱你。”
这么——炽热。
好似纠缠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