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10
“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影响.....
柏青的眼神落在身前的办公桌上,点着桌面的指尖停了下来,他努力牵唇,微笑着让林听放宽心:“不会,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
闻言,那端的林听顿时高兴起来,语气像是松了一口气。
听见柏青说可以不用再和那些公司合作后,她竟有种避开了什么厄运的庆幸。
没几天便是周末,两人刚好都休息在家,林听便找了部电影出来看。
“ It is a truth universally acknowledged, that a single man in possession of a good fortune, must be in want of a wife.”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她将这本书来回看了许多遍,几乎连每个人的台词都记下来了。但看电影时还是忍不住沉浸其中,画面光影加上这句话让她颇为触动,正想要跟柏青分享镜头拍摄时,柏青放在身侧的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林听无意间瞥见,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柏青看了眼,唇角的笑意淡了些,整个人像是瞬间紧绷起来,很奇怪的状态。
他挂断了电话。
但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还是那个号码。震动声,在电影轻和的英语中格外刺耳,柏青垂眼关了机。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林听看见柏青的手似乎微不可察地抖了下,她不解。
“你不接吗?”
“不用管,诈骗电话。”
林听抿唇,哦了声。
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追问。
她的注意力回到电影上,余光中察觉柏青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后,突然听见他低磁温和的声音传入耳畔,“听听,你拍过很多人,是不是好像从来都没有拍过我?”
他这么一说,林听仔细回想了一会儿。
“还真是哎。”
她给很多很多人,明星,各种热度人物都拍摄过,却从来没有给身边最亲近的柏青拍摄过。
柏青暂停了投影,客厅内光线昏暗暧昧,他望着林听澄澈无辜的眼眸,心底的不安得到了些许慰藉,却仍旧被浓重的不安包围。声音里掩藏着,难以发觉的情绪,他一瞬不瞬,音量极轻仿佛风一吹就散:“我想拍摄一组图,作为纪念。”
“由你亲自掌机,成为你的作品,可以吗?”
林听愣住。
......
门铃响起时,柏青已经解开了上衣的纽扣,衣领敞开,露出冷白的皮肤。林听小跑着去开门。
打开门,温卿辞穿着套黑色的居家服,头发湿润随意,水珠滚落进领口,顺着锁骨淌进更深处。唯独那只缠裹着厚重纱布的手,格外抢眼,不那么红润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很无助可怜。
“怎么了?”
温卿辞眉心微蹙,右手微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听听,可以帮我换下药吗?陈助理今天有事,没来。”
林听看了眼他的手,想到屋内的柏青,心下叹了口气,让开一条路,“你先进来吧。”
温卿辞眼眸陡然弯起,换鞋进去。
下一秒,看见上身半/裸靠在沙发里的柏青,眼底的笑意瞬间凝结,一股血气堵在胸口。柏青抬眼看过来,四目相对,温卿辞清晰地看见他额角的汗珠,柏青似乎弯了下唇。
昏暗的客厅,微微晃动的纱帘,仿佛都在暗示他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
温卿辞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扩散在四肢百骸。胸口如同被人生生捅进一刀,那刀带着倒刺,撕掉血肉。绵密而又尖锐的疼痛从一点点到越来越激烈的爆发,后劲十足,钝钝的疼。
脑袋里那根暂时浅眠的凶兽仿佛苏醒,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林听关上门走过来,见他站着没动,“坐吧。”
温卿辞垂眼照做。
她拿出医药箱,轻轻解开纱布看了眼,边上药边说:“不用太担心,你这都快好了,再过几天应该可以稍微结痂了。”
林听涂药的动作很轻柔,语气也温和,似乎心情很好。
半晌,温卿辞低低地嗯了声,嗓音很闷:“可还是好疼。”
“要是疼就吃点止疼药吧。”林听想着,从小药箱中找出她以前生理期会吃的药,查看了下。
还剩半盒。
递给他:“不介意是吃过的,可以拿走。”
重新包扎伤口也不过几十秒,林听娴熟地打好结,“好啦,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温卿辞倏地抬头看着她,唇角微陷,垂在膝盖上的左手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失落:“我能在这坐会吗?回到家,也是一个人,很冷清。”
林听迟疑了一秒,而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移开了视线。
“不好意思,今晚还有点私事。”
-
隔着一扇门,女人柔美的絮语隐隐约约从门缝中传进耳畔,男人声音清润含笑,带着几分克制,像是不想被人听见。很快,那声音便再也没听见了。
温卿辞一个人站在门边,寒意从四面八方钻进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很冷很冷。
回去的楼梯间是明亮的,但每一步都迈的沉重艰难。
风声灌进楼道,温卿辞愣了几秒,好像听见林听轻低隐忍的啜泣,还有,炽热急促的呼吸声。
耳膜下尖锐纷扰的金属划破声,这三年里日夜与他为伴的,熟悉的窒息和头疼再次包裹住了他,将他每一处能呼吸到空气的地方都死死地黏住了。意识变得薄弱,恍惚,眼前的台阶在颤抖摇晃。
楼梯间格外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只有萧瑟的寒风。
温卿辞忽然觉得——
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专属于他的角落。归途不见,未来不明。
这一晚的夜是漫长而血腥的。
客厅的地毯上,陈助理无措地看着男人胡乱吞了药,身形摇摇欲坠。他想要去扶,却被温卿辞抬手挥开。
药丸被咽下,恶心反胃的冲动一股脑涌上来。温卿辞定定地看着被缠满了纱布的右手,粗暴揭开纱布一角,他本想将其一圈圈打开。但是,太慢了。
他早已没了耐心,左手随意扯开纱布,丝毫没有顾忌伤口的意思。很快,随着纱布变薄,上边的血迹也愈发的深红。
陈助理看得心惊,连忙阻拦,按住他的手:“温总,我帮您吧?您这样对伤口——”
话音未落,温卿辞将茶几上的玻璃杯摔在地砖上。
“哗啦”溅起一地的碎玻璃片。
陈助理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温卿辞踉跄着站起身,走向那些碎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温卿辞半跪在地板上,捡起一片玻璃。碎玻璃边缘锋利极了,带着毛刺边,几乎可以做到吹毛断发的地步。
温卿辞却像失去了痛觉,缓缓收拢手指,将那些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刺痛血肉,鲜血淋漓,血液如同妖冶的花汁滴滴落下,疼痛如同海啸铺天盖地,脸色愈发苍白。
可他却慢悠悠地弯唇,轻笑出声。
神情魔怔,偏执。
陈助理瞳孔骤缩,这一刻心情无比复杂。畏惧,不理解,心疼。他从未见过温卿辞发病的时候,在平常时看来,他与正常人无异,依旧矜贵优雅。
他咽了咽口水,听见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温、温总......”
温卿辞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脚下一软,摔在地毯上,他懒散地靠在沙发边,仰头轻轻笑起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虚空中,任由疼痛肆虐。
真好,还会疼。
肉/体上的伤害远没有心碎来的疼,却能麻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快要愈合了么?
可他一点也不想要伤口好起来。
低沉的轻笑声在空荡的客厅里被风幽幽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