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24
郗棠在地下负一楼的美食城吃了晚餐，出商场的时候，外面飘起雨来。
她在商场躲了一会儿雨，晚上八点半，雨并没有停的趋势，天空乌云密布，比往日的冬夜更寒冷黑暗。
但是她不能再等，回学校的公车九点是最后一班，郗棠冒雨跑到车站，湿冷的天气让人心情郁闷，她抱紧了身上的大衣，却没有一点温暖。
公车上人不算多，郗棠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斜对面的双人座被一对情侣占据，女生靠在男友怀里，男生的大衣紧紧裹着她，下巴抵在女生发间，恩爱得让人羡慕不已。
而郗棠是一路跑到车站的，运动鞋被路上的雨水浸湿，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她不敢分享旁边那对情侣的温暖，咬着唇看向窗外，车窗上流下细密的斜条水纹，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赫顿的电话打来，今天是常规赛最后一个比赛日。
接起电话之前，在这一辆回程的车上，她很想把今天的所有委屈告诉赫顿，她想要他哄她，听他安慰。
但是现在，她除了擦掉眼泪，装着一切都非常好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她不想影响他的心情。
猎豹的常规赛之旅非常顺利，甚至是所向睥睨，只要再拿下今天这一场胜利，他们将常规赛全胜。
他需要她的鼓励，她的笑脸，而不是她的眼泪。
幸好公车里光线很暗，郗棠那一张分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脸，藏在阴影里，没有被赫顿发现。
她笑着开口：“嗨~今天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伊达，季后赛在12月底，在那之前球队要集训，我们的寒假缩短到只有一周时间，我不能去中国了，甚至圣诞节都得在这里过。”
赫顿脸色的确不好，他刚才得知这个噩耗，现在坐在球员休息室里，身边不少球员，平时这个时候，他最受欢迎，最被讨好，可现在，却没人敢和他搭话。
“……”
“伊达？”
“……没关系。”郗棠声音有些颤抖，她极力去压住那股颤抖，并不简单。
“我们，我们总能见到面的。”
大概吧。
“抱歉，不能和你一起跨年了，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到时候卢克回国的时候，我让他带给你。”
她轻轻摇头：“没关系，赫顿。”
她已经能非常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了。
“比赛加油，你们一定可以拿下全胜，你——”
“别再说比赛的事了，我很想你，伊达，我很想你，多说说你的事，我现在只想听你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对他说的话题只剩下比赛，他还会和郗棠分享他的生活，但是他对郗棠的生活却完全不了解。
“我……”
她想说我也是，我也非常的，非常的想你……
可嘴角不停抽动着，她又想说可能只是被冻成这样，因为今天真的好冷，但是也开不了口。
只能偷偷地，不被赫顿听见得深呼一口气。
“我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我，赫顿。”
手机里传来约翰逊教练的声音，他嘴角垮下，“该死，教练找我，我得去忙了。”
“当然，你总是很忙。”
挂断电话，郗棠再次看向窗外，雨终于停了，可忍了一天的眼泪，却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
她想被他关心，却不想让他担心，她想和他撒娇，又怕自己一开口全是抱怨。
他需要她的支持，她的鼓励，当然不想在比赛那么重要的日子听到她问：
“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
“为什么我这么需要你，你不能出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异地恋带给她的痛苦和难过，远远大于了快乐，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这不是赫顿的错，也不是她的错，没有人犯错，那就代表两人并不合适。
她为了钱烦恼着急，为了去美国读研拼命存钱打工，而赫顿最不缺的就是钱，可她不能对他说她的困境，她的自尊心绝对不允许。
当然他也不会理解，穷是什么感觉。
她和赫顿，是一段错误的短暂相遇，各自回到正常生活轨迹后，才知道其实并不适合。
那一个月的激情就像一个漂亮通透，反射五彩光线的肥皂泡，看起来光鲜亮丽，可一遇上现实的寒流，一碰就破。
爱很理想，但人得活在现实里。
窗外的雨停了。
可视线依然模糊，郗棠想抹掉眼泪，泪珠却一串一串地顺着手背滑落。
她强迫自己放空大脑，千万不要再想下去，不然下一步，她不知道会不会说出那一句放弃。
周日上午，因为昨晚淋雨，她有些发烧，醒来后头昏脑涨，喉咙干疼，她没力气出门，室友帮她买了感冒药和稀饭，叫她吃了早饭就再睡一觉，但郗棠想等赫顿最后一场比赛的结果，然后第一时间给他发庆祝的信息。
可吃了药就扛不住睡意，趴在桌上都睡着了，醒来已经是中午，猎豹常规赛以全胜姿态收关，郗棠看完比赛集锦，视频自动跳到下一个，是西蒙拍摄的庆祝派对。
一如既往的热闹，所有人都在狂欢，在举杯庆祝，只有赫顿不开心地坐在沙发上，上次晃过两秒的那个女生去拉他的手，让他也参与进来。
赫顿翻看着手机，不情不愿地起身，他没心情庆祝的原因第一是上午得到那个坏消息，第二是郗棠没给他发信息，他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但是他怕郗棠觉得他太缠人，哪有人比赛前要通话，比赛后又迫不及待要她夸奖的？
他甩开了妮可的手，但郗棠没有注意，因为西蒙的镜头离开了那两人，同时传来西蒙喝醉后口齿不清的声音。
“妮可，果然只有你能制服赫顿！”
她放下手机，看不见屏幕里的热闹场面，然而耳机里依然能听到庆祝的欢呼，其中最多的是对赫顿一个人的称赞，对赫顿一个人的夸耀。
普通的一天，是他大杀四方，功成名就的一天，也是她四处碰壁，受尽委屈的一天。
昨夜的雨，在此刻，才真的寒入心里。
她得诚实面对自己，她已经不开心很久了，她也没有办法再给赫顿支撑，她自己都快被现实折磨得撑不下去了。
她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她有一个幸福家庭，她人也很聪明，转学后有过阵痛期，但适应后成绩也很好，朋友们都很喜欢她，她每天都很开心，很有自信。
不知什么时候起，以前的郗棠，不见了。
她越来越内耗自己，不断给自己压力。
她想要改变，她不想要再难过下去，这样下去，不合适的两个人只是互相耽误。
吉米亚海滩的雨，在这一天这一刻，该停了。
-
后来郗棠开玩笑地问赫顿，如果受伤疗伤需要几天，赫顿笑着说，不超过三天。
她给了赫顿更多时间。
分手的话，郗棠没有及时告诉赫顿，他还有季后赛，可能还有决赛。
正如郗棠所想，赫顿率领猎豹这一支去年还是二流队伍的球队，不仅杀入决赛，还成功捧杯。
赫顿.兰伯特，成了大洋彼岸新的一年开始后人人都在议论的体育明星。
而郗棠，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
隔着时差，隔着距离，两人之间的关联，一般人实在很难想到。
等到这一切比赛都尘埃落地，一月中旬，FA第二学期开学。
郗棠把赫顿的新年礼物，一条被陆嘉宴带回来的钻石项链，又麻烦陆嘉宴退了回去，她没戴的场合，也没有可以搭配的礼服。
至于那颗橄榄球和运动手环，她悄不做声地自己留了下来。
黑色绒布的珠宝盒里附上一封她的手写信。
【赫顿：
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
别等我，也别找我，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变心了。
我讨厌这种有时差和距离的恋爱，那晚我在酒店花园就和你说过，玩玩而已，我当时真该坚持我的想法，不该和你确定关系的！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和你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现在改正也来得及，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女生，别因为我耽误自己。
我再说一次，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别来找我，那很让人尴尬。
你的朋友，伊达。】
过年的时候，苏梨回来云城，郗棠和苏梨碰面，说了她和赫顿分手的事，她还向苏梨展示了她的手写信。
“怎么样，是不是很坏，如果是你看了，是不是立马把喜欢变成恨意？”
郗棠眨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苏梨。
苏梨从桌边的纸盒里抽了张纸巾，递给郗棠，接着抱住这个浑身正在颤抖的女生。
“为什么要分手？”
“我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去美国，我不想、不想耽误他，很多人喜欢他的，他不应该浪费时间等我，等一个不确定的事。”
“棠棠，你明明就还很喜欢他。”
“……”
无法否认，因为她心不够狠，谎言只能说一次，对赫顿说了，就不能再对别人撒谎。
她当然喜欢他，所以才要分手。
但是她有多喜欢他已经不再重要，那已经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无尽的雨，从此，就只下在她心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