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26
子|弹射|入肚皮的刹那,不疼。
疼痛是后知后觉延伸来的,脂肪和肠子被烫化, 而后大疼,疼得他悲恸大嗥。
来人拉亮了灯泡, 他也摔跌在地,兜着肚子蹿向床尾, 那里有他反击的自制枪|械。
可那人的动作太块,左脚踝一发, 右脚踝一发。他匍匐着哇哇大叫,弹片切断了他的脚筋, 想挪,可挪不动,大脚趾和二脚趾岔着, 丝毫不听他的号令。
左膝窝一发, 右膝窝一发。
碎骨飞驰着,最远的一片弹到了远处的纸箱上。
拎|枪的是个女人,全然陌生。
她阴戾地上前, 用高跟鞋踩住他脚踝和膝盖,狠狠一碾, 黑血从破洞中汩汩而出。
继而又向大腿根部各来一发。
他疼疯了,上半身张牙舞爪地挥动,眦目欲裂地瞪着女人,“你谁……你谁啊!你是谁啊!谁啊!”
女人置若罔闻,板机一扣,右腹部剧烈震颤,他没穿上衣,弹孔一目了然。
李志金明白了,她由下而上对着关节处下手,要把他打成一个穿孔的偶人。
左手肘、右手肘。
他彻底成了个瘫躺的废人,李志金怒火熊熊,效仿起妻子和小姨子日常的叫骂,一声比一声毒辣,骂出了精髓和气势,子|弹穿过他的右脸,擦过舌头,镶在了左牙槽里,他的狂吠以戛然而止告终。
她是谁,她究竟是谁啊!
怎么就这么恨他啊,李志金想不明白,全身斗狠的武器只留下了眼睛,他用眸子传递着恶气和迷茫。
女人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明白,都是些点到为止的感概。
他杀了谁,他谁都没有杀!李志金痛得哼声喘息,口鼻已经麻木,他也没再用力,可就是有一声高一声浅的断音流泻出来,如同人在死前的两三日内,粪便失禁,这是身体机能在做最后的清扫,是一种反应。
黑黢的枪口东一发西一发。
虐|杀得很愉快,它缓缓向上移,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左眼窝,右眼窝。
他彻底遁入了黑暗,可他还能看见,看见程爱粼身后燃着厉鬼的光芒,长着一对獠牙,头上一对犄角,苏平常跟他说自己能看见妖怪,现在,他也病了,他也能看见了。
女人抽着烟,骂他是土鳖烂货,给他普及什么现代艺术,甚至用鞋跟去轧他双眼。
子|弹融化了眼球,他哭成了泪人,白汁和浓血混成了一种稚嫩的粉红,流入他的耳中。
他在等,他数着子弹呢,快给他个痛快吧。
最后一枪,炸了李志金的心脏,他浑身一激灵,终于死透了。
夜半的鸡笼巷。
李志金猝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额头一层豆大的汗珠,他一兜内|裤,尿意膨胀着膀胱,手一摁,湿哒哒地乱飙。
身侧是熟睡的女人,锁骨处纹|着两只翩翩大蝴蝶。
李志金用手揉着她脖颈,大力地揉,泄愤地揉。女人迷糊地外沿躲了躲,翻身继续睡去。
他捏捏自己的舌头,动了动眼睛和脚趾,又搓搓肚皮和大腿,都安然无恙。
撒完尿回来,他盯着角落的鱼缸,红色的,白色的,胖乎乎的最便宜的金鱼们,上下左右的游荡,看着几个来回后,李志金才找回呼吸的感觉。
从小到大。
他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也从未在一个境遇中如此被动,丧失了最基本的反抗能力。
杀他的女人,漂亮、毒辣又迅猛,端着横刀立马的杀伐作态,
在他以为她就是他压力大的精神拟态时,他看见了她,鲜活的她,就在土库坟。
苏平刚开始投入杀戮时,他在三层抽烟。
暴雨中的浓雾渺渺茫茫,在他看来这就是现代艺术,谁说他不懂。李志金忿忿啐了口痰,向下一垂眼,便锁见一个绿皮雨衣的身影在急风骤雨中快速行进。
雨衣在楼下抬头了,雨水淌过她唇齿,雷电一驰,他就是在那时,瞧清了这个女人的容颜。
那一刹那,他惊骇地难以自持。
就是这个女人!
梦境里的女人!
即便这个女人现在趴伏在病床上,李志金还是怕,他笃定自己根本不认识她。这是谁,是谁,李志金上前看病床尾部的患者信息,“程……爱……粼……”
程爱粼是谁!
葛兰背着一明黄的大布包推开虚掩的病房门,食指夹着充电器,小指勾着一碗打包的黄姜饭,看到李志金一愣,“哪位?”
李志金双眸瞬间收了胆怯,挺直身子摇了摇抹布,“主任让我进来整理下病房,”他轻轻笑,“大人物住嘛,医院要求会严格一些,我已经打扫完了,有什么需要您直接跟护士站说。”
李志金迅速离去。
闭门的瞬间,心似大鼓锤击,他要找避难所,要万无一失的安全屋,他直觉这里有乱麻一样不可控的事态即将发生,他是最惜命的人,不能出岔子。
警车从JALAN ANSON(安顺路)拐进JALAN ARGYLL(鸭加路),在暴风中骨腾肉飞的奔驰。
马雄飞叼烟驾车,Hale在副驾上闭目养神,怀里摊着乌玛所收集到的关系列表,其中一个被红笔重点圈出,这是警车即将开往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