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能跑这么快144
腺体中了一枪……
经常住院的人,几乎都要把病房当成自己家了,左寒没进过ICU,却也知道只有性命垂危的人才会进到那里去。
他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他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李济航好心提醒,“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时长半个小时。”
所以他这会儿过来送游戏机,是刚刚探视时得到了新的指示。
“少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医生说还需要再观察两天。”李副官终于装好了游戏机支架。
“什么时候的事?”左寒声音发紧。
李济航反应了一秒,意识到左寒这是在问姚琛泽什么时候受的伤。
“二十三号,哦,就是您做手术的那一天。”李副官是个严谨的人。
鼻子骤然一酸,左寒闭上眼睛,默不作声侧过身去。
一周前就发生的事,他到现在才知道,还是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先问了出来,才得到的消息。
姚琛泽腺体中枪,严重到进了ICU,知道叮嘱纪戎带孟晏来陪他,叮嘱李济航给他买游戏机玩,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却没有叫人来告知他一声。
不是忘记了,是不想叫他知道。
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一周前,手术后做的那个梦,姚琛泽是真的在向他告别吗?
他是不是有可能在某个不知情的瞬间,永远失去再见一面的机会?
李副官离开有好一会儿了,孟晏的练习簿都写完了两页。
左寒一直侧躺着发呆,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只是无端看起来很伤心。
瘦削的肩膀忽然抖了抖,孟晏以为他在哭。
虽然还不知道姚琛泽是谁,但并不妨碍他听了一耳朵八卦。
实在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孟晏用力揪了揪耳朵上的绒毛,刚要试探着说点什么,左寒动了动,应该是想坐起身。
孟晏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又将手边的遥控器递了过去,很有眼力见儿。
晚间新闻开始了,这是每日必看的节目,小孟师傅已经摸清了规律。
然而左寒只是将遥控器握在手里,眼神发愣,又是好半天没动。
“我陪你起来走走吧。”见他一直心神不宁,孟晏主动提道。
“护士姐姐说,明天就可以拆负压瓶啦,少挂两瓶水呢。”
左寒象征性“哦”了一声,走起路来慢吞吞的。
孟晏以为他要去七楼,虽然已经过了今天的探视时间。
谁知左寒净往楼梯口凑,明显是想抽烟了。
后面几天输液结束后,左寒没事就要出门逛逛。
楼上楼下都逛了个遍,自然也会路过七楼ICU门口。
守在病房前的保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撤离,除了孟晏这个没任何威慑力的小尾巴以外,没有人在监视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左寒已经走出了住院部的前廊。
午后总是格外安静,医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查房、治疗,环卫工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扫落叶。
他想去踩一踩街道上的落叶,前几天就在想这件事了。
要走到医院大门外的街上,还有一段距离,站在高层俯视或坐着车进来时觉得很近,用脚丈量才发觉路程并不短。
影子投在脚下,意味着头顶是晴空万里。
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为着各自的事奔波,没有人会伸手阻拦他,也没有人将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
他终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心力倏然一松,左寒朝着大门外越跑越快。
无声的风裹挟着斑驳的光影,混着一点草腥味的尘土已然有些陌生。
终于,枯叶被踩出连贯的脆音,心脏跳得喧嚣无序,左寒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确实讨厌运动,他也没跑多远。
心有所感似的,左寒下意识回过头。
高层玻璃窗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一动不动,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隔着初秋萧索的树枝和繁复的围栏,他默默数了数楼层。
是七楼。
他曾经无数次独自靠在窗口往下看,带着孤独,也带着期待。
他知道视线会被树枝遮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小点。
明明看不清面容,不确定是谁,更谈不上视线相交,左寒却笃定那就是姚琛泽。
因为没有人会和大少爷一样,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他身上。
左寒远远回望过去。
他忽然明白了姚琛泽的意思。
——窗户打开了,他给他飞出去的自由。
一阵风吹过,心头忽然一阵火起,左寒直冲冲往回走。
实在可恶,可恶至极!
他必须恶狠狠咬姚琛泽一口,问问他凭什么事事都要瞒他,凭什么要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搞这些无用的深情,凭什么说放手就放手。
为什么不能将他当作一个独立的可以勉强依靠一下的爱人?
他就不想去照顾一下病人吗?他就不能帮上一点忙吗?
又为什么不能直接来抱抱他?
可惜精力实在有限,走到半道,左寒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路牙子上。
“你不能跑那么快的。”孟晏终于追了过来。
他以为左寒是打算越狱了,怕捣乱,刚刚只是远远看着。
“我没有跑。”左寒有种心思被戳破的羞愤,立即站起身,掸了掸睡裤上的灰。
怎么连孟晏这种小屁孩都要来管他?
以及,他倒要看看姚琛泽是不是真的舍得放他走。
走出电梯,拐过长廊,眼见着大少爷一个人靠在窗边,手握在冰凉的金属扶手上,还在眼巴巴朝外望。
一贯桀骜不驯的人垮着肩膀,后脑勺的头发乱糟糟翘着,病服的裤腿稍微短了一截,光看背影就觉得可怜极了。
瘦了。
左寒脚下一顿,心里骤然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其实在生气之外,也有释然,好像堵在心里多年的一口气终于顺了。
他觉得时刻被监视被看管很烦,总想着反抗,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姚琛泽愿意放手,真的叫他意外。
他这样不舍,不是不要他了,是想叫他开心罢了。
大约是终于站累了,大少爷慢吞吞转过身,一个人扶着墙一点点走了过来。
垂着脑袋,脸色苍白憔悴。
曾经力气大得能单手举着他当哑铃的人,现在走两步就要歇两口气,脸上好像还挂着两行泪,看得左寒心都要碎了。
眼神怎么能这么差劲?
没看见他回来,也看不见他就站在面前?
果然还是得紧紧盯着是吧。
左寒抬起腿,挡在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