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88

  独自一人坐在灶门前烧火时,她单手托腮,耳边忽然传来许诸话痨的嘈杂声,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她抬起头,灶台前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只冒着热气。

  她忽然想起许诸问她孤身一人离乡背井有什么意思。

  这话真有意思。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走到哪儿都是离乡背井,都他妈跨越了上千年,哪有什么家乡可言?

  锅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沸腾了,苏暮把淘好的米倒进去,只煮了白粥。

  这些日她着实被养懒了,有现成的吃喝,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现在煮个粥都觉得麻烦费事。

  咸鸭蛋和腌笋佐粥最是适宜,她用了两碗才作罢,又给大黄盛了些去。

  把碗筷洗了,她早早就洗漱睡下了,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忍不住嗅了嗅被褥,仿佛还有那个男人残留下来的气息。

  明天得把被套洗了。

  第二天苏暮起了个早,把被套拆下来清洗,折腾了许久才将它晾晒好。她捶了捶腰,躺到摇椅上休息了阵儿。

  狸花猫从墙头跳了下来,亲昵地落到她的怀里。她温柔地抚摸它,任由春风吹拂额前细碎的发丝,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忽然喊道:“顾……”

  话到嘴边,才发现身边根本就没人。

  苏暮愣了愣,瞧这记性,那人已经走了。

  她觉得无趣,便又坐到窗前做绒花,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晚些时候刘琴过来,没瞧见院里有人,好奇问她,苏暮敷衍道:“他忙着营生,已经走了。”

  刘琴自然不大信,却也没有多问。

  苏暮央求她帮忙梳理蚕丝,刘琴应承下来。

  此后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她总算没那么得空胡思乱想了。

  不过偶尔还是会走神儿,打尖时不知在想什么,把整个绒条都薅秃了,若不是刘琴提醒她,只怕得剪到手。

  望着手里跟狗啃似的绒条,苏暮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琴好奇问:“陈娘子在想什么呢,方才见你直勾勾的。”

  苏暮应道:“没想什么。”

  见她不愿多提,刘琴也不好多问。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时,苏暮神经质地摸了摸身边,空空如也。

  算起来那人已经走了好些日了,她亲自替他收拾的东西,送他走的。

  苏暮的心情有些微妙,想起他曾说过的那些话,听到耳朵里当真惑人心弦,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那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她闭上眼,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他的轻言细语。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情感上又有些想他,她想把它压制住,却又压制不住。

  “顾文嘉……”

  她在黑暗里默默地喊了一声,轻声很轻,轻得仿佛是喊给自己听的。

  苏暮忽然觉得有点冷,翻身蜷缩成一团,把被子裹得很紧。

  次日见屋里的米面用得差不多了,她前去集市采买。

  和往常那样,苏暮挎着篮子去常去的铺子买所需之物,把东西购齐回来时,路过那条巷子,她忽地顿住身形往里看了看。

  周边人声鼎沸,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直到许久后,苏暮才默默离开了,神情里透着几分阴霾。

  回到家后,她进院子把大门栓上,看到屋檐下的摇椅,仿佛看到那人没长骨头的样子。她摇了摇头,强压下那种奇怪的思绪,告诉自己,他已经走了。

  当天下午刘琴被王氏接到隔壁县待一阵儿,这些日便没再过来了。

  先前有那个小姑娘同她说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现在独自一人,有时候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因为无人倾听。

  这种日子她原本是习惯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生出几分茫然。

  这就是她当初拼了命逃出来想要过的生活吗?

  成日里谨小慎微,不敢穿得太花俏,生怕被人给惦记上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成日里大门紧闭,不敢敞开心扉跟街坊邻里走得太近,因为孤身一人没法彻底去信任。

  才来这里时她满心欢喜,幻想着做绒花买宅子过好日子,她也确实在执行。

  可是现在,她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相信自己有本事在这里扎根,可是要以什么心态去扎根呢?

  谨慎防备?

  还是被当地人同化?

  不知道为什么,苏暮忽然有些受不了现在的自己。

  她发现她好像把自己弄丢了,曾经那么狡灵的一个人,此刻完全没了生气,整日死气沉沉,表面上安宁,实则如一潭死水。

  默默地望着周遭的一切,她忽然生出几分恨。

  她恨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来扰乱她的生活,她明明可以过得很好,而今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想他,怀念那段窝心又温暖的日子。

  不管她承不承认,当时她确实很快乐。

  独自坐在房间里,苏暮握着顾清玄的方帕,轻轻嗅了嗅。

  外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却浑然不知。

  有时候脑子太过清醒了未必是件好事,就好比现在,她一边矛盾自己对顾清玄的怀念,一边又矛盾目前的生活是不是就是她所追求的。

  两种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天人交战,拉扯着她敏感的神经,备受煎熬。

  倘若他不曾来过,她或许会继续接受这种恬淡安宁,因为没有选择。

  可是他来过了,并且撼动了她一直以来的坚持。

  接连几日都春雨绵绵。

  苏暮讨厌这种阴雨绵绵,讨厌天空灰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好像又全变了。

  她木然地望着外头湿漉漉的坝子,感觉自己像一朵发霉的蘑菇。

  脑中思绪纷乱,她想,已经离开了这么多日,他或许已经到雍州了吧。

  懒洋洋地单手托腮望着细雨绵绵的天空发呆,这一坐,便是整个下午。

  待到夜幕降临,苏暮都没有动静,只枯坐在那里。

  犹如坟墓般死寂的院子里没有一丝人气,阴森森的。

  她麻木地走到堂屋,想做些什么,却又迟钝地想不起来了。正要去庖厨时,忽听一道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苏暮还以为是隔壁刘老太在敲,意兴阑珊地前去开门。

  “吱呀”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艳红油纸伞。

  那时顾清玄一袭牙色衣袍,撑着油纸伞站在春雨绵绵的夜幕里,猝不及防闯入进她的生命,惊艳了她的一生。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身量高大挺拔,清俊脸庞一如既往,看她的眼神温柔,坚定,且充满力量。

  苏暮嘴唇嚅动,脸上写满了惊讶。

  可是很快她就醒过神儿,强压下内心的翻涌,好似做梦一般转身离去,试图再用理智克制自己难以压制的情感。

  顾清玄走进院子,轻轻喊了一声,“阿若。”

  苏暮猛地顿住身形,背对着他。

  顾清玄默默地把门掩上,望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我落下了一个人,余生不能没有她。”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响雷震到她的心坎上,令她彻底破防,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翻涌与思念,红了眼眶。

  那一刻,她用理智浇筑起来的城墙悄然轰塌,溃不成军。

  理智与情感的天平不受控制倾斜。

  那个男人,她很喜欢他,很想要他,很想很想。

  她终是遵循内心的渴求奔向他,扑入进他的怀抱。

  手里的油纸伞滑落在地。

  顾清玄用一生的力量去拥抱她,拥抱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夜幕下的春雨愈发大了,他们却浑然不知,只紧紧抱着对方,仿佛想把对方融入进骨子里,成为身体里的一部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暮才红着眼仰头,声音沙哑道:“你快掐醒我。”

  顾清玄低头吻了下去。

  他们在这场春雨里拥吻,缱绻而热烈,真挚而绵长。

  只想把对方刻入进自己漫长的余生里,直到尽头。

第五十九章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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