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第四天下午,楚清绥坐在屋檐下喝茶,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开着大门,能看见门前不远处的池塘,被雨滴溅起无数涟漪,好看的很,她惯爱这些的,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忱谒过来寻她,坐在一边,喝着茶陪她唠嗑儿,说着说着,楚清绥像是想起来什么:
“我记得这个季节,应该还有糖炒栗子的吧。”
她给他的茶杯续了些水,随口说道:
“等过段时间回去了,找个点心铺看看,好久没吃了,怪想的。”
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抬头看着他微笑,
“到时候多买一份,给你也尝尝,你家里备着人参乌龙茶,应该不会讨厌甜口的东西吧?”
忱谒摇摇头,声音低柔,
“不会,甜的我还算喜欢。”
他知道她是心里惦念着之前那点儿人情,想还一些,他心里有些被客气的不舒服,却也顺着她,想想,能多有几次和她接触的机会,也还不错。
却又忽然想起,这个季节,回去的话,盛城的点心铺子估计不会卖这个了,大都忙着卖当季生意红火的东西,栗子都是冬季生意好,回去了也不一定能买着。
忱谒扭头看楚清绥,看她低头专注地点茶,忽然想起来这儿的路上,看到几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也不知这几天还有没有。
雨不算太大,但也淅淅沥沥地下了半晌。
楚清绥回屋里睡了个午觉,可能是睡得沉了,四五点钟醒的时候浑身不舒服,腰都酸软了。
她穿上针织的毛衣开衫,下床穿鞋,拉开木门,看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水坑,空气有些凉,泛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大门没关,远远地,楚清绥眯着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从田埂过来。
好像,好像是忱谒。
她认不太清,待人走近了看,的确是。
忱谒站在大门口,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扬了扬,冲着她喊:
“清绥,我买了栗子——”
她听得清楚,心里一颤,脚底下的路都来不及低头去看,就急着去迎——
兴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路滑的很,她又着急,没注意脚底下,一个不慎,
“哎——”
她低声惊呼,人已经摔在地上,忱谒显然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脸上的笑瞬间凝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扶。
“清绥,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楚清绥皱着眉头,试着动了动脚踝,瞬间就疼的说不出话来,忱谒了然,也别无他法,手上使了力气,一下子把人拦腰抱起来。
楚清绥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已经腾空而起,她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忱谒已经把她稳稳当当地放在屋檐下坐好,矮下身子,手伸到楚清绥的脚踝边。
她下意识就躲,脸红的不像话,耳根也没能幸免。
“没事,没事的,阿谒,我自己揉揉就好了……”
她还是羞,什么关系都没有,这都算亲密动作了,怎么可以呢?
忱谒抬头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再低下头去,还是捉住了她的脚踝。
“都肿成这样了,你再怎么揉,它也不可能好的。”
忱谒站起身来,把手里一纸袋的栗子放到小桌上,示意她吃了:
“还热着呢,雨停了我就去镇上,正好看见有叫卖的,就买了些;我去找主人家借点儿药膏,你千万别乱动弹。”
说完,他转身就走。
“哎——……”
楚清绥低声唤了,对方好像是没听到,她低头看看脚踝上的红肿,又看看旁边桌子上的栗子,摸上去还是温热的,不由得心里又是触动。
她其实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却事无巨细地,全都放在心上,想想这天气还不好,他还跑这大老远,就为这两口吃食。
没多久忱谒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支药膏,又像刚才那样蹲下,本来想亲自上手的,半路却被楚清绥截了,后者面色有些不自然,忍着疼勉强勾起一个笑:
“我来吧,抹药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也不太敢看他的表情,赶紧低了头,把腿支起来,细细地抹着药膏。
忱谒看她执意如此,索性就直起身子,坐到她旁边去,也就是那会儿喝茶的时候坐的地方。
他眼瞅了瞅,自己也无事可做,就拿起桌子上的栗子,剥了起来。
“我是想着,你回盛城了,这个季节不一定能买的到这个,正好这小地方卖这个的多,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低,可能也意识到什么,他又接着:
“清绥,我只是闲着没事做,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说这些,没有逼你怎么样的意思。”
他声音压的极低,低到只够两个人听到,楚清绥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侧过去看他,只是失神看着面前虚空处。
忱谒顿了很久,两人之间也是一直沉默;直到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把手里剥好的栗子递过去,
“清绥,别愣着了,赶紧抹了药,把这些吃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语气无比平和,好像刚才什么没发生过,什么也没说过似的。
“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
他甚至面露关切,盯着她的伤处,比她还挂念。
楚清绥一颗心低低地沉下去,鼻头一酸,险些有点儿想落泪。
但凡,但凡他没有顶着这样一张脸,或者他没有这般好,或许她还不会摇摆不定,也能认清自己的心。
她又想,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到底算不算喜欢?她心里住着谢寰啊,可她又自私,知道自己决计不可能只靠缅怀故人度过余生。
对忱谒,她理不清,脑子里一团乱,不知到底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她既舍不得他,却又不愿害了他。
忱谒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心里一动,不知怎么生出些奇怪的念想,她好像有些松动,教他总觉得如果错过了这次,以后兴许都没有机会了。
忱谒又拿过袋子里一个栗子,一边专心地剥皮,声线低沉和缓:
“清绥,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当我说的话是玩笑,听听就过了。”
“可我这个人,以前好把心事压在心里,现在转了性,不想压了,真情实意,都要明白地说出来才能释怀,否则算是遗憾。”
“清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