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4
忱家。
楚清绥到的时候,是忱谒出来迎的。
“大哥带着嫂子出去了,没说几点回来。”
他把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水面轻晃,荡出些涟漪。
楚清绥端起来,浅尝辄止地抿了一口,味微苦,她喝不惯。
“不妨事的,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来还你个衣裳,顺便看看他们。”
她捧着那杯子,低垂了眸,略带些尴尬——
“阿谒——”
“昨天……我喝酒了,大约说了些什么话,我记不大清楚了,要是有冒犯的,只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既是圆场,亦是试探。
忱谒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又换了另一种茶叶,细细冲泡。
“你说了些故事,兴许是你十几岁时候的事儿吧,”
她心里“咯噔”一下,双手捏着茶杯壁,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
“不过断断续续地,我也听不大懂;只看你实在难过,也不忍心,这才过去陪了你一会儿。”
楚清绥瞬间放松下来,面色也恢复如常。
忱谒用余光瞧见了,只是轻笑。
他又推过去一杯茶,那些谎话说出来,舌尖儿都在发苦;但面对她,他还是笑得一脸从容。
“我瞧你不大喜欢手里那杯,喝这个吧,是掺了甘草的人参乌龙茶,味甜。”
楚清绥果然被那杯茶吸引了注意力,她接过去,吹散些热气,试着尝了一下。
——果然是微甘,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茶叶独有的清香。
“你喜欢茶叶吗?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年纪的男人爱喝茶的。”
她其实只是有些好奇,且不知怎的,一面对忱谒,她就不自觉要比在旁人面前放肆些。
也亏得他脾气好,好像从认识他开始,每每见到,他总是细心温和,半点不像其他富家公子那样纨绔恶劣。
“你哥,还时不时地往会所酒吧里跑呢,但你,抽烟喝酒我都没见过一次。”
“忒安分守己了。”
说着,她却忽然想起来,忱谒的身世。
忱谒的母亲,她是见过的,浮躁易怒;忱谕以前也同她提过,说忱谒刚被接回忱家时,十几岁的年纪,身上还许多伤疤呢。
更别说,后来又像流放一样撵到国外;他孤身一人的,便是身上再多棱角,也早被磨得半点不剩了。
——有些人的温柔沉静不是天生,每拔掉身上一根尖刺,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疼。
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言的心酸。
忱谒一直在看着她的脸色,瞧她那表情,大约也能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无奈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抽烟喝酒他倒也不是不碰,只是兴致不高,她以为他总是温和良善之人,其实也只是在她面前装的像而已。
至于茶叶,只是顺着她的喜好,稍稍学了一些,为着有机会讨她欢心罢了。
但她误会了,好像结果也还不错,勿论怜悯还是什么其他感情,他又不嫌,只要能关系亲近些,他都照单全收。
忱谒垂眸,为着掩去眸中不合时宜的欢喜;楚清绥却以为他想起以前,心中难过呢。
“阿谒——”
“我……我的意思是说,喜欢茶叶挺好的,真的,你泡茶的手艺很好,比你哥那个只会玩乐的强多了。”
她略显笨拙地安慰着,殊不知她以为伤怀的那个人,其实高兴地心里要冒泡泡了。
“没事儿,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微起身,给她的杯子又续满。
“不过我在国外待得比较久,倒是少有喝茶。”
“所以也经常思念故乡,哪儿哪儿都好,想见的人也在。”
忱谒抬眸,看了楚清绥一眼,意味不明,又转瞬移开视线。
她受那一眼,心里突然有些毛毛的。
照理说,六月份时两人初见,他在国外思念的,自然也不应该是她。
可他方才正说着,又故意瞧她,倒好像说的就是她。
男人今年二十有三,比她小三岁,看着却很成熟稳重,一身暗色系衣服,包裹住那具年轻的身体。
他那张神似谢寰的容貌,总让她不自觉思绪飘远——
要是那个少年还活着,大约也长得像忱谒这样,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阿谒在国外那些年,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啊?”
她无意识地开口,带着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转移这种伤心话题的迫切。
忱谒坐直了身子,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旁边的虚空处。
“有啊。”
“我记得,有个朋友吧,他有个喜欢了很久的姑娘;有天喝了酒,也不清醒,给人姑娘打电话。”
“接通之后,他又胆怯了,不说话,人家就把电话挂了。”
“我那个朋友喝蒙了,以为那姑娘还在听,鼓足了勇气又表白,没回应也一直说,从他们第一次见,说到他多年的暗恋。”
楚清绥听得很认真,且面无异色;忱谒顿了一顿,又接着道——
“那傻子,对着那个黑掉的屏幕,絮叨了一夜;第二天醒了,整个人魂儿都没了,他以为那姑娘愿意听他说,就是也对他有感觉呢。”
“结果都是一场空。”
很应景的,他垂眸轻笑一声,仿佛真的在讲一个笑话;明明是个误会造成的乌龙,也还算有趣;可不知怎的,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悲凉的意味。
——她笑不出来。
“那后来呢?后来你那个朋友,同他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了吗?”
——若最后是个好结局,她方且才能笑出来。
忱谒勾唇,右手拇指轻抚左手的。
“谁知道呢。”
“谁知道那姑娘愿不愿意。”
他侧头去看她,眉眼间,尽是些她看不懂的神色。
“清绥,要是你是那姑娘,你会愿意吗?”
“愿意去接受一个,爱了你很多年,爱到可以付出一切的男人。”
他直直地盯着,眼神认真的让她心头发毛。
“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高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