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夜,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101
那双前世对待自己无比残暴的双手,只略瞥一眼熟悉万分的修长骨节就能令君竹恐惧——这一世,却异常轻柔地捧起自己的脸来。
沐言欢的脸颊凑上来的一瞬,君竹又一次本能地瞪大了惊恐的双眸。
察觉到对方浑身都在颤抖,沐言欢贴在他颈侧低语,“不要怕。父皇到底,会留给我们最后一丝体面。”
果然,君竹敏锐地察觉到,一直在牢房外严密监视二人的暗卫,逐渐消失了气息。
缓缓离开君竹身侧,沐言欢又伸手撩起他汗湿的额发,借着皎洁的月色,打量着对方惊魂未定的面容。
似是不敢看他,似是竭力掩饰难以遏制的恐惧。君竹的胸口允自起伏着,仍是不敢睁开双眸。
虽然不懂,为何这一世君竹总是未卜先知般,本能地抗拒与自己亲密。可事到如今,沐言欢已不屑去追根问底。
不再勉强他,一切让顺从他的本愿,就好。
恍惚间,君竹感觉到有一只火热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指尖又缓缓挪到自己的左眼角,悄然抹去了难以抑制而渗出的泪痕。
君竹用“心音传语”问道,“为什么……不继续了?”
明明此时顺水推舟……为了整个计划的完整,君竹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沐言欢对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抗拒他!
“你不喜欢,我不会勉强。”朦胧的月色下,沐言欢的笑意亦镀上一层明亮的色泽,又似穿透时空一般,泛着君竹前世曾无比希冀的暖意和体贴。
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君竹默默点点头,“那你,就抱抱我。”
他亦不明白,此刻自己为何竟会有这样的希冀。
也许只是为了感激他对自己的尊重,不再似前世那般,将所有尊严、爱意都抛在地上,肆意践踏凌虐。
脱下厚重的玄色外袍,沐言欢悉心裹住君竹衣不蔽体的破烂衣衫,才隔了衣裳稳稳抱他在怀。
“我们就这样呆一夜。直到明日,没有人能再动你一根头发。”搂了君竹在怀里,沐言欢贴在他耳侧低语,“今日在乾德殿,你怪我吗?”
“怎么会?”阖上双眸,君竹摇摇头,“这不是我们早就商定好的计策么?我还生怕你会临阵退缩,下不去手——”
他说着,伸手握住沐言欢搭在自己膝上的手。
正是前日,他为了救自己,用刀划伤的左手——绷带仍缠在腕上未去。
“可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受了多大的煎熬——我宁愿自己,才是被侮辱的那个人。”难掩歉疚之情,沐言欢低声道,“不过,那时我分明看到父皇的眼神,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惊惧——我希望他明白对不起的人不仅是你,还有你的爹爹——如若果真如此,你白日的委屈,也算没有白受。”
沐言欢说着,一半希冀安慰眼前在他心底敏感脆弱的心上人,一半又确乎是自己的肺腑之语。
果然,他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稳深沉——几日彻夜未眠的君竹,竟然在这诏狱之中,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从未想过这一世的心意交融,竟会在此景此地。沐言欢会心一笑,反手握紧君竹的手,亦微微阖上眼眸假寐。
而这一夜,长景宫亦残烛明灭。
隔了帘幕,沈云景卧床不起,每说一句话都咳到语不成声。未几,一只绢子从帐中被随手抛了出来,正落在跪在阶下的沐凌风身前。
他抬眸一瞧,白绢染满或明或暗的血迹。从未见过沈云景咳出这么多血,沐凌风一惊,连忙起身想靠近他,却被沈云景,沙哑着声音阻止,“你不要过来。”
沐凌风:“我已让下人在门口守着——没有人会看到,更没有皇兄的人在。”
“我不在意别人看到什么。”沈云景一声苦笑,“至于皇上——如今他连我的死活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我见了谁、做了什么。”
自十七岁在长景宫的游廊,撞见彼时仍为罪臣之身的沈云景,他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就从未在心底消逝过一分一毫的光彩——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爹爹白筠曾给予过那般的温柔。这亦是他二十年间从未放开过他的缘由。
只是沐凌风更是从未想过,总是乐观开朗、活力无限的“神仙哥哥”,竟会有一日,沦落到这般命悬一线的地步。
“这样……也好。”沈云景艰难低语,“古人说,‘色衰而爱驰,爱弛而恩绝’。就把我最好的模样留在你们心里……倘若我明日就断了气,你也别让皇上看到我的面容……”
沐凌风伏在地上的手,已是攥地指尖泛白。
泪水,亦一滴滴落在了地毯上。
“不会有那一日……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会叫他去陪你!”咬牙切齿,连他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说出这番诛心之语,“明日,我定会让皇兄从那张龙椅上滚下来,给你一个交代!”
如同鬼魂一般,沐凌风飘飘荡荡,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抬眸,却惊愕地看到,红绫正端坐在大堂望着他。
他没有穿素来的一袭红衣,而是那身能隐匿在市井之间不显眼的灰色衣衫。脸上眼角亦干干净净,衬得那张美艳的脸,多了几分清纯动人。
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诡谲笑意,红绫今夜望着沐凌风的眼神,却又多了几分柔和诚挚。
努力挑起一丝笑容,沐凌风亦莫名多了一分温柔,“这么晚,为何不去休息?”
红绫:“王爷明日要做大事。奴家当然要陪王爷到最后一刻。”
沐凌风的心突然一沉。
他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拽住他前行。他无力挣脱,为了沈云景,却又甘之如饴。
“以皇兄的胆魄和实力,此番尚未准备充分,并未有十足的把握。可云景哥哥,已经不能再等了……”沐凌风自嘲道,“你一定又在笑我,不听你的嘱托。”
红绫突然起身,款款踱步到沐凌风的身前。
“这么多年,王爷要做的事,我何曾阻拦。我能做的,不过是竭力帮助王爷达成心愿。”他伸手给沐凌风正着衣冠,凝望着他淡淡道,“奴家明白,无论此次结果为何,王爷都不会后悔。那王爷,就放手去做罢。”
明白红绫绸缪多年、在自己身上押宝多年,如今见他甘愿为自己,赌上多年积攒的实力。沐凌风一阵感动,又是一阵歉疚。
“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他伸手,二十年间第一次主动抱住了红绫,让他微微靠在自己胸前,“明日,你自己离开这里。无论我是生是死,都不用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可惜情爱之事,亦非自己能左右……若有来世,你不是皇上的兄长,我不是什么翊王,我答应与你长相厮守。”
腊月十二,是祭天大典的日子。这日清晨,寅时刚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就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人们争相惊诧地望着,传闻中能逆天改命、有着惊世才华的国师君竹,一袭白色衣衫,青丝飘散,阖目端坐在囚车中,缓缓驶过京城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