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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吗,爸爸?”
“听着,妮翁,达佐孽已经把今晚拍卖会的情况报告给我了,我也向高层了解过,这次盗走金库宝物的罪犯实力非常强劲,连十老头派出去的阴兽也无法对付。现在,阴兽全员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
所以,是全灭了吗?
那可是十老头最倚重的王牌,幻影旅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全灭了……
就算提前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我真正了解到旅团实力的恐怖后,心底也还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微微的寒意。
莱特严肃的声音继续透过听筒传来:“妮翁,接下来,你就好好地待在酒店里,达佐孽他们会负责你的安全,我已经取消了其它行程,明天下午就会赶过来,如果那时条件允许,我会安排你立刻离开友客鑫。”
“……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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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2点32分,酷拉皮卡返回了贝奇塔酒店。
他的身上很干净,没有泥土,也没有血迹,仿佛刚才几个小时,只是出门散了一趟步。
唯一暴露他内心状态的,是他的表情,麻木中藏着一丝冰冷,以及被隐藏得更深的嫌恶、厌弃、愠怒……复杂极了。
“你还好吗?”
我放轻声音问他。
纤长的睫毛微微一动,他好像从梦境里醒了过来,略微失神地看着我的眼睛,应了一声:
“啊,我没事。”
“……是吗?”
我端详着他的脸:“可你的表情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酷拉皮卡没有说话。我叹了口气,努力地让他感受到我的认真:“没关系的,我愿意听酷拉皮卡的一切想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可以。”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
“妮翁,我杀了一个人。”
“嗯……我听旋律说过,他叫窝金,是幻影旅团的一员,体格非常健硕,连子弹都没办法制服他。”
“是啊,他是强化系的,能徒手把一个人活活撕碎,一两百人就是这样在他手下丧生的。”
酷拉皮卡眼里流动着细碎的荒诞感,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能觉察的矛盾悲愤:“但最可笑的是,在我逼迫他做出「暴露旅团其他成员能力和丧失自己生命」的选择时,他主动选择了死亡。”
“这个问题我们昨天讨论过的,你没有错。”
我盯住他的眼睛,郑重地告诉他:“酷拉皮卡,你做的很好,你已经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杀人并不是你的首要目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但是……”他的眼神动了动,似乎回忆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血液沾在手上,那种粘稠湿热的触感,很恶心,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以杀人为乐,真的很恶心……”
天知道,我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起码在这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酸涩涨疼的感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占据了所有思绪。
几乎是想都没想,我握住他的手——
“忘掉吧。”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骨架纤瘦,其实手掌还是要比我大一圈。也许是刚从外面归来的原因,他手心的温度微凉,被我的温度稍微一烘,变得和暖玉一样。
“忘掉那些感觉,只记住现在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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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颗石子掷入池塘,原本麻木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圈一圈微弱的水波。
那双乌黑的瞳孔显得有些怔愕,零星的碎芒浮动在其中,漂亮得不像话。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久到我发热的大脑都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
手上细腻温热的触感清清楚楚地透过皮肤、融进血脉,一路攀沿而上,抵达大脑中枢。空白的思绪裂成漫天的雪花噪点,犹如老式电视机终于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号,“嗡”地一声响——
“我……”
我低头,酷拉皮卡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掌还被我紧紧地拢在两手手心,具现化的银质锁链此刻正顺服地贴合在指间缝隙,如同一件毫无攻击力的精美饰品,却散发出一股格外灼烫的温度。
“……对不起!”
我慌忙抽回手,一分钟之前的画面开始循环地在脑海中播放,像一台坏掉了的放映机。
「忘掉吧。」
我都做了什么?
「忘掉那些感觉。」
是我干的吗?
「只记住现在的,怎么样?」
我怎么能够没经过别人同意就自作主张地做出这种举动,还说出这样近乎羞耻的话!
脑内沸腾咆哮,连带着十只脚趾头都尴尬地蜷缩起来,极度的慌张之下,我感觉所有线头都乱成了一锅粥,直到一声轻弱的疑问将我的神思扯回现实——
“什么?”
酷拉皮卡微蹙眉头,仿佛见我还在状态之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要道歉?”
我把双手背到身后去,不敢和他对视,只能稍微垂下视线,看着他的衣襟,胸腔内咚咚有力的心跳声穿过耳膜,直击近乎眩晕的大脑。
“妮翁。”
……被点名了。
我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无法与那双柔和专注的深色眼瞳久视,再度垂下眼后,我吸了口气,老老实实回答道:
“因为觉得之前的举动很失礼,所以要和你说一声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