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认错16
我没想到第一次采体的商洽来得这么快,立冬那天,沈梅枝派小厮请了主子前去,主子正与自己对弈,闻言立刻抛下残局,披衣前往。
身侧的队长瞥了我一眼,返身跟随主子前去,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只那一捧香炉袅袅,我倚着大梁,仰头看着屋顶。
那天后我便不再看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每日守着主子的屋子,偶尔换班,跟着主子上朝外出,休息磨刀,那一段混沌又清明的时光就像是梦。
队长说得对,我不该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暗卫——什么都不配有。
这段时间主子很忙,他少受了些磋磨,身上的伤也少好转了些,但眼见着却更初秋的时候更瘦了,也许是长个子的年纪每日只有一碗藜麦,也许是那么冷的天他还只一件薄里衣穿着,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我该思考的了。
我背靠着大梁阖上眼,那两个哑奴推门进来,一个整理着主子的洗脸架子,另一个把他放下,他昨晚被折腾狠了,现在还在昏迷,被哑奴侧着身子放在屏风后的墙角,哑奴们悄身退了出去,我瞥了过去。
沈梅枝这些日子一直在找药,小姐的身体内虚,需要的药也难找,我以为需要的药最早也得明年开春,没想到他昨日就说,只差最后一味双生莲,药就齐了。
齐了好,早些齐备,小姐身体好转,主子也就能放心了。
齐了好,我闭着眼,用力握紧手心的金莲蓬,上月我把小金莲蓬拆了下来,用油纸包着手帕,把项圈层层裹起来,埋在了北苑排屋前圆桌下,只留这个莲蓬,放在我右手臂的暗器匣里,和刺针与星镖放在一起,我动动手指就能将其握在手心。
沈梅枝前段时间常常来找我,询问我采体之事,话里话外都是打探他的心思,我并不想和这个江湖人多做口舌,主子给我的指令是配合找药,我没有义务帮沈梅枝劝说他。
我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心间再次混沌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由衷的轻松,这段时间朝堂上有人弹劾主子,我有些忙,所以很少像从前一般有空看他。
没有空,不想看。
我将小莲蓬收进暗器匣,后脑抵着大梁坐着,昨夜刮了一夜风,早晨却天光大放,像是要下雪。
上个月队长给我们每人都拿了两套厚冬衣,主子怕热,屋子从不用暖炉,冬日的屋子里冷得沁骨,我穿得很厚,都感受到了寒风从门缝和窗户缝钻进来。
我听见一阵咳嗽声响起来,这声音在死寂的屋里很刺耳,我向下看,刚好瞥见他坐起来,半趴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徒劳地抓住地砖,拼命地咳。
他慢慢俯下身体,额头和肩膀都抵着地,咳得浑身都在抖,咳得满脸通红,汗水和眼泪糊在一起,带着头发粘在脸上,他依旧穿着那件薄薄的单衣,他这么跪着,整个人都蜷成一团。
这阵凶猛的咳嗽以他手心的一团血结尾,我看着他紧紧闭起双眼,难受地倚在墙角,他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那团血就慢慢干涸在他的手心,化成一层褐色的皮。
他生病了,我是知道的。
深秋就开始病,病到今天也没人管他,他病了后反应变得迟钝,因听不见主人的声音被打了好几次,在榻上时也常常撑不住身体往下倒,腰腹被主子的手握出了很重的青,层层叠叠的,他疼得坐不住,我看着他慢慢滑下去,脸颊不正常地潮红,侧着身体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