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结局95
不然就给你打个电话夜里海上很美,月亮很大很亮其实没什么要说的,有的话我就打电话了。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写信,就是再不写一封我怕你要造反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也不知道收到信是什么时候早上就早上好,中午就中午好晚上就晚安早点睡,别熬夜陈寒”
周越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底,又仔细的拿笔点着挨个数了一遍。
这王八蛋寄国际快递,连署名带标点,拢共写了151个字。
这文学素养,高考语文60一分都不能再多了!多一分都是放水!
她一边吐槽,一边还是抱着这一百来个字,愣是看了上十遍没松开。
他说梦到她了,于是来说一声。
心里某个瞬间软的跟豆花似的。
周越坐在摆满书和试卷的课桌前,挤在窄窄的高中教室里,捏着薄薄的信封纸,仿佛能闻见欧亚大陆另一头湿润的海风味道,带着点涩涩的咸味。
她好像能看见陈寒写下这百十来个字时的样子,猝不及防的被拉到万里之外某个月光泠泠,阒然无声的海上夜,看着某个文采极其匮乏的理工科死宅生拉硬扯的场景。
为什么不写信呢?在这样躁动不安的世界里,慢吞吞跨越山水的几个手写字,带着魔力,能让人的心一瞬安静。
她平淡枯燥的生活因这盈手赠来的一缕月色,绚丽而夺目起来。
生活可期。
她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幸运的不得了。
周越盯着落款两个字猛瞧。直到那很熟悉的字在她眼里变得稀奇古怪完全不认识,心里酸不溜秋的想着,算了,这局就算他赢好了。
一面把那张纸工工整整的折起来,夹进书里。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周越按部就班的重复着和上一年一模一样的生活,用蜂蜜水代替白开水,中药一天没落下,早上起的还是很艰难,但是坚决不熬夜。
几本教材整整翻了两年,实在是已经很熟悉。
她和新班的人处的还不错。因为性格没什么娇柔做作的成分,和谁都能侃上几句。但也谈不上特别好,就只是「还不错」的程度。
她青春岁月里的傻子们都已经辗转天南地北,开始新的一程路了。
各种节日的时候,也有那眼睛没长开的学弟跑来和她诉一诉衷肠,周越尽量保持礼貌。
但很难不用挑剔的眼光看,心里想着,倘若要是陈寒,应该不会这么腼腆。
应该不会这么手足无措,做这么多没意义的动作,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掩饰紧张。
应该也不会这么浮夸和幼稚。
周越极其悲催的发现,她的眼光已经被惯的苦海无边,回不了头了。
她叹气,回不了头就回不了头吧。
又一次的高考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学习上的压力,只是担心哪哪又出什么岔子。
但她能做的都做了,就不信还能原地再躺倒一次。
幸好这次波澜不惊平平淡淡。
周越考试的时候还是提着心吊着胆,生怕「眼前一黑」「肚子一疼」「手脚一抖」。
考完英语出来那口气简直吊到了嗓子眼。猛的吐出来,悬着的大石头砰的落了地,差点栽一跟头。
她从宋雅清那里拿一周都没开过机的手机,憋着一口气,发空间朋友圈,再群发好友,在各个群里刷屏。
“我周汉三又出来啦。”
七班群里纷纷膜拜大王。
“靠,我们导员说这几天不给请假,怕我们回去代考?有毒吗,老子现在啥啥都不知道了。”
“咱们这现在只有周越这傻缺最有文化。”
“今年咱省作文题上热搜了。”
“这玩意不都拿个平均分吗,管他看不看得懂题目,反正老子能写。”
“好在那教数学的今年没出来祸害人啊。”
“老周赶紧定好临东最好的饭馆,哥几个要回来了。”
都联系完了,还有最后一个。
周越开始刷表情,力求等他看手机的时候,手机能哐哐的接连提示出杂音。
陈寒在夹缝中艰难回了一句,“有病吗”
她回,“姐妹我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男人。”
陈寒:“有病。”
陈寒:“很高兴?”
周越:“一丢丢吧嘻嘻嘻。”
六月底出成绩,发志愿书,填报考志愿。班主任建议她,以她今年的成绩。可以试试第一志愿填本省的一所老牌名校冲一冲。
周越就填了,但第二第三志愿都在北京。
这样一来,不论录哪一个,她都很高兴了。
宋雅清得知她拿到录取结果之后,退出查志愿的界面下一个操作就是订了飞北京的机票时,有点无奈,但也就只能无奈。
女大不中留啊。
她委婉的跟周越说,其实不需要一直跟着陈寒走,她需要有自己的路。
周越只是晃了晃手机上录取志愿的截屏,“我有啊。这是我想去的学校,也是我想去的城市。”
她说,“我觉得女孩子需要独立,但也不能被这个词捆的紧紧的,不知道怎么对待一段感情。”
宋雅清点点头,开车送她去机场。
陈寒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收到自家女朋友的信息,“我又来了,还在原来的青旅。”
他打请假条,第二天又起的很早很早,踏着跟去年一样的路,摸进了胡同里。
他觉得来往的人应该都差不多是同一拨。因为青旅门口又有一个晒太阳的老大爷。
他走进去,在一群人中看见周越微躬着身在布满花花草草的老北京小院子里,闭着眼刷牙洗脸。
七月份已经是旺季了,青旅里住的满满当当,她旁边有洗衣服的,吃早餐的,翘腿坐在木头桌子上晨聊的。
阳光顺着旧式瓦檐落进来。
青旅年轻的老板顶着鸡窝头和睡肿的眼睛探出头来,“住宿?有预定吗?”
“你怎么来这么早?”周越手里拿着毛巾,一边往脸上捂一边朝这走。
老板顶着肿眼泡退下。
“跑着来的。”他说。
周越洗漱完从房间里把书包拿出来,坐在青旅的桌子上,抱着书包说,“你要不猜猜我录取在哪?”
“猜之前,”他咳嗽了一声,“我先跟你说个事。”
周越没说话,愣是瞪了他半天,然后一拍桌子,愤怒的说,“姓陈的,你还天天跟我说见的女的都是食堂大妈,就这样你还能有花花肠子,说,那女的是谁!”
“你有病吧。”陈寒梗了半天,震惊的说。
“哦。”周越摸了摸下巴,“那,那男的是谁?”
陈寒站起来就走。
周越赶紧隔着桌子一伸手,死皮赖脸的把人拉住了,“开个玩笑嘛,你看你真是脾气不好。”
“我闭嘴闭嘴,你说你说。”
陈寒缓了半天,才慢慢说,“我下个学期大三。”
周越:“嗯。”
他又咳嗽了一声,“大三上完,我就得回飞行学院在岩市。”
陈寒问,“你录在哪?”
周越心累的摆摆手,“不重要了。”
反正特么不在岩市,反正一年后这王八蛋又走了。
她诚恳地说,“您真是一朵风一样的男子。”
陈寒:
周越气闷的一口气闷了一杯豆浆,陈寒看着她不说话,心里有点没着没落的,忐忑了半天,然后听她说,“咱俩要是大学毕业都没分啊,就把证给领了吧。”
陈寒:“你说什么?”
“因为我现在感觉我自己特别伟大,”周越唏嘘的说,“你说你有什么好,人不见人鬼不见鬼,尽职尽责的做一根不沾尘不沾土的精神标杆。就这样我都能忍得了,我不伟大吗?”
“伟大。”他点头,“现在领我也没意见。”
“我有意见。”周越瞪了他一眼,“真能顺杆爬啊哥们儿。我这还刚学了个新词,叫英年早婚。”
“好词儿啊。”他笑。
周越往后一仰,“我不,我还没看过花花的大千世界。”
陈寒说,“我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周越哼了一声,“以后你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
陈寒一摊手,“那怎么办,那我以后岂不每时每刻都很紧张。”
周越满意的点点头,“那挺好,就紧张着吧。”
早晨巷口有清越的鸟鸣声,轻盈的摆着翅膀掠过檐角,立在电线杆上。
门口有自行车电瓶车和四个轮子的混战,老大爷拿破录音机不知道放了哪一地的老戏,不像是京剧,倒像是秦腔。
周越在这吵吵闹闹的清晨,坐在花藤架子下面,阳光愈盛,从花草夹缝里落进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早上好啊。”她对陈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