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78
苏元道：“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阴谋？”
涂瑶瑶忍着心痛，微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总之，我不会再相信他了，苏元，你曾经是我的心月狐哥哥，前世我们都有一些遗憾，今生我们可以继续前缘。”
她的意思是，前世的兄妹之情，今生可以再续。
然而苏元听到这句话后，却面色苍白，甩开了她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说不出话，又要极力维持镇定，整个人流露出一种与他平日不符的气质。
涂瑶瑶却会错了意，她经历过轮回转世，只道是对方介意被当做前世的替身，于是解释：
“我知道，你和心月狐既是一个魂魄，又不是一个人。自我们相遇之后，我只把你当做你。”
苏元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
她莞尔一笑：“嗯。”
他又道：“我有点事，去一趟。”
涂瑶瑶并不怀疑：“好，我在王宫外等你。”
苏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眼里的阴郁之色，越来越重。
他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他当然不是苏元，他是陆压。
就在涂瑶瑶即将醒来的时候，他跟苏元有一场谈话。
平素以谦谦公子而著称的苏元，在得知了他们的一些过往之后，也对陆压出口讽刺：“你以为，瑶瑶醒来之后，想见到你吗？”
陆压冷冷道：“她确实恨我，但是她也绝不会喜欢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苏元道：“你就这么笃定吗？”
他也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小狐狸不过是对心月狐之死有些遗憾，所以才对你略好一些罢了。你可知道，当年心月狐，也曾差点杀死了她。”
明月皎皎，照亮了涂瑶瑶的脸颊，她睡得很安静、满足。苏元知道单凭法力，他绝不是陆压的对手，因此道：“你不信，你可以亲眼看看。”
苏元迎着他不解的目光，接着道：“你可以扮成我的模样，留在她的身边。你会知道，她对我的真正态度，以及对你的看法。你敢吗？”
夜风吹过，小狐狸似乎有些冷了，不自觉抱紧了他。
他垂下眸，道：“有何不敢。”
其实，他不太敢。
陆压知道自己伤透了小狐狸的心，但是摸不准她对苏元的态度。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原来尘世间的感情，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哪怕度过了无数个无量量劫，不死不灭，也有无法解开的烦恼。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这茫茫无边的寿命，不过是对他的惩罚枷锁。
春风煦暖，涂瑶瑶独自在王宫前等待了一会儿，苏元还未出现。
朝歌不大，前面不远处便是一条街，那边卖陶器的、卖笊篱的，卖贝饰的……但凡日常器具、有趣的小玩意儿，这里都应有尽有。
她饶有兴致地走了过去，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编笊篱。
笊篱就是古时候的漏勺，这个老头子的手很巧，他将削好的细细竹篾绑在一起，不多时，就编成了一个笊篱。
再看老头子的身侧，有满满一担子的笊篱，都没卖出去。
他长叹一声，抬起头来，撞上了涂瑶瑶的目光。
她并不准备买，于是笑了笑，打算去瞧别的摊位。谁料才起身，便听到一个苍老且颤抖的声音：“涂、涂姑娘？”
涂瑶瑶回眸。
耀眼的阳光下，那个编笊篱的老头子浑身颤抖，眼里闪烁着泪花。
他看着自己，颤颤伸出手：“仙狐姑娘……”
她徒然一惊，俯下身，仔细端详他的面容。然而他太老了，须眉交白。除了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外，满脸都布满了苍老的痕迹。
涂瑶瑶低声道：“你是……吕尚？”
吕尚用衣袖抚去眼角的泪痕，呜咽着道：“是我，一别几十载，我，老啦！”
……
得见故人，吕尚便收起笊篱摊子，与涂瑶瑶一道，在一个茶摊里坐下。
几十年前，俩人相遇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白发苍苍，已到暮年。
他虽然不介意这一点，但是仙路坎坷，也是感叹万千：“如今我仙道不成，不得不下山了！”
涂瑶瑶道：“你娶亲了吗？”
“嗯。”他颔首，道：“下山之后遇到兄长宋异人，他与我说了一门亲事。唉，我本意不从，但是难敌兄长盛情……”
剩下的事情，他不说，涂瑶瑶也知道了。
他看着涂瑶瑶，道：“前些年，我曾经去东昆仑离宫寻访你，有个相貌怪异的灵物，告诉我你回老家了……”
“可是一身银白色，身量到膝盖，像人又不像人的小人？”
“对，正是正是。”
涂瑶瑶起了疑心，钢筋小人们不是都被陆压给砸烂了吗？她仔细问了一下吕尚去离宫的时间，确实是自己走后了。
吕尚问：“涂姑娘如何到了朝歌？”
她道：“闲来走走，我现在住在海外三仙岛，是截教三霄娘娘的道场。我已经不在陆压那里了。”
“我在玉虚宫时，听说他是离火之精，道行很长。”他不知想起什么，苦笑一声。
茶水又加了一壶，俩人对坐无言，吕尚只是一个劲喝茶。
涂瑶瑶知道吕尚心中的烦恼，他一心想要追求仙道，在玉虚宫兢兢业业打杂几十年却被迫下山，只因他命中无缘仙道，只能享受红尘富贵。只是后来位极人臣，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显然不是。
但是他没有选择。
涂瑶瑶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唉，”吕尚垂下头，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如今娶了妻，要为生计奔波，我虽然思慕大道，但是，唉……”
她看着吕尚那卖不出去的笊篱，他少年时是富家子弟，后来入昆仑修炼几十载，远离尘世，又怎会做生意。
“你可以开一个算命馆。”涂瑶瑶道：“先谋生，而后才能专心修炼。”
玉石琵琶精已经死了，想必也没有妖精来故意搅合他的生意。
吕尚听到修炼，心思微微一动，点头道：“好，确是好事，但此事需回家与我那婆娘商议。涂姑娘，来我家中坐坐吧，吃些酒。”
涂瑶瑶笑道：“不了，我还要等一位朋友。”
辞别吕尚之后，她付了茶钱，拿着吕尚赠与的笊篱，立在宫门外，望着天空上的悠悠白云。
身为朋友，她希望吕尚能够达成自己的梦想。
哪怕世间万物在天道看来如蝼蚁，每个人各有其命数。但是不奋力一争，又怎知结果如何呢？
又等待了一会儿，苏元终于回来了。
他看着她，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瑶瑶。”
“怎么了？”涂瑶瑶觉得他今日有点怪，脸色时晴时阴，或许是因为知道前世的缘故。
苏元笑盈盈道：“无事。”
刚刚，在摘星楼的废墟上，他听到了涂瑶瑶跟陆压的对话。
涂瑶瑶走后，他走了出来，陆压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立在废墟之上，听他说了很久，竟然没有反驳一个字。
传闻这位道君，以前是火爆的脾气。如今却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焰，浑身的火气，已经随风湮灭。
苏元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默然很久，才道：“无话可说了。”
苏元这才离去，此时苏元可以确认，这个人，再也不会来叨扰瑶瑶了。
日头渐渐西沉，朝歌集市上的民众也纷纷散去归家。
涂瑶瑶道：“我们去蓬莱岛吧，与三霄姐姐会和，讨论天吴的事情。”
苏元道：“好。”
她将手中的笊篱放入袖中，这个笊篱是因为吕尚没有贝币付茶钱，又不肯让她请客，所以送给她的。不过她的手伸入袖中的时候，摸到了一个小锦囊。
这是什么？
涂瑶瑶已经将锦囊取出来了，这是一个陌生的红色锦囊，用丝绸制成，像是凡间的东西。
她问苏元：“这是什么？”
苏元也没见过，随口道：“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涂瑶瑶有些迟疑，慢慢道：“哥哥，我服用解忧丹的那段时间里，该不会做了什么趁火打劫的勾当吧……”
苏元：“……”
其实，他已经隐隐猜测到，这个锦囊或许和陆压有关，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涂瑶瑶刚想打开，但很快又收了手，自言自语道：“万一这个不是我的呢？打开别人的私物，也是很失礼的。不如等我想起锦囊的真正主人，再交还给他，也不迟。”
她又将锦囊放入了袖中，跟笊篱等物放到了一起。
耳畔风声阵阵，不多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朝歌城，朝东海蓬莱岛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