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捉虫）
京都街头被妖气笼罩，像是坠入没有夕阳的黄昏一般，偶尔人们匆匆而过，像是躲避不知底细的末日。
东海收敛妖相，像个人类少女一般走在路上，偏偏身上因战斗破碎的异服，和手臂上的金鳞格外引人注目，乌沉沉的双眼带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让人觉得压抑。白衣贵族公子一般的鬼切与她并肩而行，丹凤眼，冠玉脸，一点泪痣摇曳生姿，真是风流人物，让人移不开眼。
要不是现况紧迫，路人真想上前搭讪他们。
“你又要做千年前的事情了？”
“你知道？”
“火烧京都，多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哦，身在黄泉也能知道，真厉害。”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天边挟着妖气，翻滚着向这边袭来。
野兽？
周围人群在看到妖怪的那刻，便纷纷躲避起来，唯恐被波及。
东海与鬼切停住脚步，看着被它们折腾出来的巨大妖风，面容沉静。
车辆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本就没什么人的街道上，人们弃车而逃。等到街头两侧的高楼被毁的差不多了，漆黑的野兽将白色的野兽压住，看起来是黑色野兽技高一筹。
眼神好的人也能看到黑色野兽身上缠绕的之字御币。
大约是五五开。
“就是你吗！”少年的声音格外有穿透力，白色野兽的身上滚下两个少年，其中黑发少年不顾已方阻拦，冲到东海视线当中：“就是你这家伙的式神！”
“让我们见到冥界地狱！！！”
“你为什么要醒过来？”
“你为什么要出山？”
“你为什么不就此沉睡下去？”
“永远不要再出现！！”
黑发少年激烈的责问，与东海陈年的记忆重合到一起——“恶鬼！”
东海冷眼看他，忽然笑了：“当然是为了祸害人间了！”
鬼切当时就笑了。
“草太，住口！”猫咪老师躲开鸣狐丸，将两个少年护在身边。
猫咪老师压低姿态，面前这个少女看着与世无争一般，阴沉无欲，可任谁都知道与神明无礼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责难。自己……畏惧她……
草太想起当年因她而起的灾难，“难道不是因为她吗！要不是她，般若那种妖怪为什么要拿我们当祭品？”
“东海小姐！”茶发少年忽然出声。
东海看向他，无星无光的眼睛并不美丽，乌黑的情绪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
夏目喘息几下，终于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东海小姐，遇到您，我很开心！”夏目停顿许久，如同起誓一般：“您一点也不可怕！”
“小时候和您相遇，我很感激，那时候就该告诉您，我期待与您再见面！包括与般若相遇，都是我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最后，我要谢谢您！”
不知是否是错觉，比起刚才像铁器一样冷硬血腥的气息，现在的东海小姐，竟让人感到平和。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放松，马上，东海小姐又是毫无破绽的与他对视。
东海抬脚，继续向前走。越过紧张兮兮的野兽和少年们，她来到鸣狐丸面前，抬手扯断它身上的御币。
“对不起。”鸣狐丸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大狼狗，十分可怜。
“般若去哪了？”东海好奇。
没人能回答她，就连鸣狐丸也许久没有般若的消息了。
“鬼切，这次之后，我们去哪里啊？”
鬼切摸摸下巴：“冥界吧，我在那里待了许久，冥界大片的彼岸花也很美。那里有个花精，很漂亮，是荒骷髅的主人。”
“你若困顿了，便睡在花丛中，没人敢来打扰。”
“好。”东海一笑。
鸣狐丸看了一眼茶发少年，心中的情绪，是感激啊！感激在人群当中，终于有人温柔对待东海了，如此，源氏将士们的惦念，便放下了吧！
东海放过两个少年，也熄了再次为祸京都的想法。他们碰到许多人，千年时光，人类还是人类。
等到她再回二条城的时候，羽衣狐已经在空中生下巨婴。
此时，羽衣狐和奴良陆生战得正酣。
东海一尾巴卷住花开院家降下来的封印。忽而一笑：“花开院。”
花开院龙二顿时头皮发麻，果然，封印用的柱直冲自己甩来。所幸魔魅流将他带离，不然他要当场去世。
“东海阁下。”羽衣狐得空看向东海，不料东海从屋檐跳到巨婴身上，还冲自己摆手。
“忙你的。”她盘腿坐在巨婴心口，盘算着般若可能就在冥界。
羽衣狐心里直突突，也只能默认东海的动作。
东海对他们的战斗毫无兴趣！正因如此，她期待晴明降生。
巨婴破碎的时候，东海的心也一并碎了，昔日友人要以这种姿态降临吗。
东海不失礼貌的笑道：“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能再光溜一点吗，晴明？”
“东海阁下，千年不见了。”晴明脸上毫无破绽，心里波涛汹涌。被老熟人看光了！！！
“你见到般若了吗？”东海露齿一笑，明艳的脸蛋挂着阴森森的笑容。
“正在地狱做客。”
“哦？被你请去的吗？”
“……正是。”
闻言，东海抬手，慢悠悠的结印。
晴明道：“我刚回现世，就不与你打了。”
“没关系，能打你也行。”东海毫不客气。
“喂，你干什么插手别人战斗！”奴良陆生不爽。
东海笑的更好看了，“出来吧！”
红衣蛇身女妖被召唤出来的时候，晴明面色一僵。赤舌再出来的时候，晴明想起了过去。
清姬速度飞快，三口蛇焰将大部分妖怪冻住，刚才说话的奴良少主险险躲过：“这什么妖魔鬼怪？”
“东海阁下，看到你的清姬还在，真是怀念啊。”晴明还记得过去被雪幽魂清姬和凤凰火暴打的日子。
无视下面抱怨的声音，东海周身的火焰一并卷过妖怪们，无视他们死伤数量，她问：“般若呢？”
晴明认输，不再和她打哑谜：“还活着。”不等她再说什么，晴明直接打开地狱大门，“请！”
东海和鬼切等妖怪一并走进地狱，晴明甩下敌对势力，在京都点了一把火之后，带着妖怪们回地狱休养生息去了。
声势浩大的灾难还未开始，就被人捂回到萌芽当中。
夏目远远看着这里。
种种感慨化作叹息。
*
——无责任剧场——
1#
听说人死之后灵魂要回归冥界，去该去的地方，人们称之为“成佛”。
“老师，我不会迷路。”
老人银发后梳，身穿白衬衣和灰西裤。即使脸上带着皱纹，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候必定是个清秀爽朗的少年。
“闭嘴，冥界的路那么远……”白色的野兽跟在老人身边，巨大的身体带动气流，真是威风凛凛。
“老师，不会有妖怪的！”老人笑容和善，打趣他的猫咪老师。
进了冥界的领域，天空一瞬间阴沉下来。守门的小妖打哈欠：“呦，真有排面啊，人类。”
野兽动了动嘴，呲出的白牙让小妖打了个寒战。
老人深吸一口气，对即将面对的事情思考起来，可惜毫无结论。
“狐丸，这里，这里！”
“好笨啊！又让般若那家伙赢了！”
“狐丸你过分哦，你太惯着她了！”
最后那道声音，少年的声音，有点耳熟。而且，这名字……
老人忍不住往那片红色的花海走去，一望无尽的红色花海。
“喂，夏目，那是彼岸花！”野兽一口叼住老人后颈的衣领。
“怎么了老师？”
“很危险啊。”野兽放开他。
“是吗？”老人有点低沉。
“狐丸，有人哦！快看！”花海起起落落，能看出有人靠近。到了近处，红花被拨到一边，小女娃的脸露出来。
那是穿着白衣红袴的小巫女，看起来才八岁多，俏丽的小脸面对老人，马尾一甩一甩，只是老人并不认识她。
花海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气息，是斑吗？”沙哑的男声如此熟悉。
鸣狐丸出来的时候，斑的脸色一言难尽。
“这……”老人看着面前年轻的短发男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黑衣男性肩覆铠甲，像是古时的将领，目光锐利，神态坚毅。只是黑狼似的尾巴和耳朵让他具有侵略性，看着让人畏惧。
“狐丸。”白色野兽磨牙：“我还以为你死了。”
“你想多了。”鸣狐丸的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你们在做什么？”清亮的少年音很不满。
“般若小哥。”老人见到来人，一下认出来。
般若愣住：“你是？”
2#
老人与野兽坐在花海，与般若、鸣狐丸和小女娃一起。
旧相识聊了许久，老人才问：“东海小姐还在吗？”
“你认识主人？”小女娃歪头。
老人点头。
“你是阿雪婆婆的熟人吗？”
老人愣住，摇头。
般若皱眉：“笨蛋天井下，都说阿雪婆婆被人类杀死了，都死一千年了！你就是记不住！”
“哦。”天开下低头，嘟着嘴，情绪不高。
老人轻咳两声，鸣狐丸总算温柔一些：“般若，天井下沉眠时间比主人还久，她记不清的。”
般若看向花海最深处，撇嘴：“没事，东海又睡了，到时候还是她最能睡。”
“醋坛子！”天井下翻他一眼。
“听说东海小姐的式神很多？”老人问。
“对啊，来了冥界之后全扎堆过来了，现在这花海比庭院里还热闹。”说起这个，般若就没有好气。
“她是人类？”
“哦？你知道？”般若饶有兴趣。
“嗯。”那是他而立之年才慢慢得知的部分真相。那时候他捧着卷宗万分气愤，的场先生却气定神闲的说“这种事你知道了有什么用？在你实力不行的时候，就别想探究禁忌。”的场先生说：“会死的。”
“主人很强哦！”天井下想起她被主人收服，被主人所救，心中无限崇拜。
“她是人，那都是老黄历了。”般若摆手，不以为意。
看到老人复杂的神色，般若来了兴致：“人类不就是这样嘛。”
老人不解。
般若露出恶意：“她是保护人类的英雄，也是屠戮人类的恶鬼。却不知道，是人类一拥而上，将英雄变成恶鬼。”
老人神色复杂，屠龙者为龙吗？
般若站起来，拍拍红衣上并不明显的花土，笑说：“没关系，这种事情，东海并不在意，不过是人言而已。”
“我送你去三途河口吧。”鸣狐丸站起来。
“好。”老人轻笑。
般若带着天井下离去，说是去看镰鼬和面灵气谁厉害。鸣狐丸将老人和野兽送到河口，看着翻滚的河面：“等渡河的人来了，你就能过河了。”
“谢谢您。”
“我要谢你，夏目先生。”
“……”
鸣狐丸轻笑：“都是过眼云烟，与你无关的，就忘了吧。”
老人离去之后，鸣狐丸在河口站了许久。
他还记得当年在大江山的营帐，众将士夸赞东海战力不次于少年郎，一路斩杀妖怪救同伴于危难之间，真是英姿勃发如星如月。
中路的队友在得知东海成恶鬼又被炼成半妖之后，自愿在死后葬在封印东海的东山。众将士灵气与山间妖兽结合，鸣狐丸就此诞生。
“他”听说，东海阁下有一只忠心耿耿的犬神。
“他”听说，她很想它。
所以，鸣狐丸化形之初，便是漆黑的狼犬形象。
“喂，狐丸，狐丸，快来呀！”
远处，天井下对他招手。
“姑获鸟说，主人和鬼切要醒了！”
“快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