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您好,我找赵清璃。”
我“噌”的一下站起来。那低沉的嗓音我是绝对不会忘记,是栾暮无异。
她也没等卫烟寒的同意,直接走进了屋子。
那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上次她穿着长袍,我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左臂已经不再。她注意到一旁的霜心,两人对视着,目光中有太多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暮轻轻地问:“你的眼睛好生熟悉,我们认识吗?”
“也许吧。”霜心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有别的客人,我先走了。”
她匆匆的离开,看起来似乎在躲着暮。暮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表情也有些怅然若失,但她又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你果然还活着。”
“你不是从另一个世界专门来见我的吧?”我有些无奈的说。
“你该不是忘了,你前段时间和予安大闹我夫人的陵墓……”
“啊,你是说那件事情。对不起,是我的错!”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何道歉,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我绝不会把所有的事情推给玄予安。
她十分不在乎我的回答,而是拿起了茶几上的信封:“刚刚的女子是谁。”
“那……那是霜心,当年镜面游戏的胜者之一。”
“镜面?”我十分难得的望见她的嘴角上扬的模样:“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十二)三巨头会面
“你该听那姑娘的话,好好待在家里,等着我的凯旋。”
我跟在暮的身后,趁她不注意做了个鬼脸。确实,以我现在的身体,逞强真的很傻。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我真的没把她当过敌人,想单纯的去了解她,成为她的朋友。
被漆黑笼罩的工厂如同鬼魅,天知道有什么危险在暗处潜伏。暮很习惯在黑暗中前进,而我这个高度近视的本体,看的最清晰的便是暮的背影。
“眼都给你看什么了?”
暮冷不丁的提到这个敏感话题,我只得用着最真诚的笑回她,她十分奇怪的问:“你为何要笑?”
“暮,你有考虑过你女儿的终身大事吗?”
暮愣了两秒:“予安今年才四岁。”
“年龄不是问题。总有一天做女儿的会出嫁,为人父母总要做些思想准备吧。你心目中的最佳女婿是什么样的?”
暮回过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告诉我“反正不是你这样的。”我有些心虚,要是她知道我和玄予安的事,会不会又多了一个杀我的理由……话说回来她之前为何要杀我?
“嗯……是个好人能对她好便可。”
“要求这么低?那出身,相貌性别什么的都没有要求?”
“我……”她突然停了下来,冲着空无一人的空旷地喊道:“该现身了吧?”
“不愧是‘午夜之星’,连我的气息也可发觉。”他见了我,大吃一惊:“这样的伤你都没有死么?”
看来霜心为我们提供的情报并无差错,‘死前’窥见的死神,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他就如同街上千千万万的中年人一样普通,但他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般让人不寒而栗。暮抽出了剑,先手攻击。
两人仅仅用了两秒的眼神交流,就已经断定这是必须得铲除的对象。那男人的身法迅捷,但依旧不是暮的对手。她不紧不慢的攻击着,而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而我只能躲在一边,欣赏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希望暮能为我报仇雪恨。
“嘁!”男人的剑被击飞,暮抓住这一时机,一剑刺去,但男人瞬间移动,消失在我的视线内。一阵寒意从我的背脊传来——他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死吧!”他高高举起了那把曾属于泽娜丝的“希望”,想我刺来。
也就是那一瞬,时间缓慢了。我并没有吟唱,一切就那么自然地发生。来不及做过多的感慨,我匆匆逃离他的魔爪。时间又恢复了正常,他扑了个空,明明完全可以得手的情况却化作了笑话,他既愤怒又疑惑,当目光搜寻到我时,我瞧见了满腔的怒火。
“要是想偷袭为何不早点下手。”
暮犹如黑云般笼罩在他的面前,那男人知道自己会死于此地,也不顾及颜面,用了个□□匆匆脱身。
暮并不在意男人的逃跑,她对逃跑的对手丝毫没有兴趣。她收起剑,嘲讽的说:“你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刚想反驳,但发现自己在她面前还真是无能的很。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十分听话的跟在她的后面。
“和我说说镜面游戏。”沉默了好一会,暮竟主动地和我搭起话来。我长舒了一口气:“镜面游戏就是个游戏,玩法相当的特殊,有点类似VR,但是又不一样。玩家使用卡片打开镜面的门,通过意识在镜面战斗。记得四年前镜面游戏刚出的时候可是大火啊,最终联赛全球转播,记得当时观看人数都破亿了。”
“你们都知道镜面?”暮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震惊:“你们还都以为这些只是个游戏?”
“什么?难道镜面不是游戏中虚拟的一个地点吗?”
“呵,我所熟知的镜面可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那里是你们世界和我们世界的夹缝,如同一块玻璃般将两个世界隔开。两个世界倒映的模样,也被它所记录,重合。每个人都有一个镜像,因此我见到你在另一个人的体内时并不惊讶。”
“照你这么说,当年的镜面游戏是真的发生在镜面的事情……”我望着暮,当年掠影的形象渐渐开始和她融合:“难不成掠影是你的镜像?”
“也许吧,但我实在搞不清当年举办‘镜面游戏’的原因。镜面是对现实的投影,理论上说说在镜面的行为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影响,但是镜面相当脆弱,若遭到巨大破坏,很可能导致两个世界的融合,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可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没有那么糟糕。”
“这只是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连接两个世界的空洞越来越多,并且有扩大的趋势,这两者之间一定有联系。”
听到这我大概明白了暮前来帮助我寻找掠影的缘由。她想找到这位赢家,了解到当年游戏的所有内幕。
我们在废弃的厂房中找到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掠影。没有伏击,刚刚交手的男人是唯一的战斗力,甚至连些廉价的陷阱都没有,说实话心中有些扫兴。
掠影的伤相当严重。如此寒冷的天气,她却差不多被剥了个精光,几乎每一寸肌肤上都有伤口,有的旧伤已经结疤,还有的严重的开始流脓。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气若悬丝。暮连忙脱下了大衣将她包裹起来,她看起来相当的愤怒:“不负责任的玩弄,这群人是故意让我们看到这样的惨景。”
“她还有救吗?”我关切的问。
“我不会让她死的。”
暮的眼神坚毅。吟唱开始,黑色的魔力开始萦绕在她的双手上,她开始治疗。尽管我只会一种魔法,但我知道运用魔力是多么耗费体力的事。勇者联盟最顶尖的魔法师也没有谁会这么直接施法,一场治愈最多能持续半个小时,能在危机情况下把血止住已经很神奇了。而此次施法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这简直算是场中等规模的手术。暮不断的释放如此高浓度的魔力,指尖已经开始泛白,我真担心她这么乱来会不会导致自焚。但暮不在乎自己的状况,其实若是以拯救掠影的性命为目的,她的目标已经达到了,但她还是不断地坚持着,直到所有的伤口都愈合,连一点伤痕都不留下。
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远方传来一声狗吠。暮摇晃了几下身子,瘫坐在了地上。她脸色苍白,黑色的长发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她成功了,掠影也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是……是你呀。”
(三十三)镜面游戏
“镜面游戏……那可是相当难忘的记忆。
在镜面的记忆还算美好,但是令人痛苦的是在现实的生活。那时的我不过是个高中生,有个如同恶魔般的父亲和只在乎弟弟的母亲。只有逃到镜面去,成为栾暮,才能让我有所解脱。
我和当时的其他玩家不同,我的扑克牌是JOKER,买不来。这张本该被公司牢牢控制住的王牌之一,因为管理层的矛盾才机缘巧合的落到了我的手中。
没错,我是你们口中的‘内测玩家’,但我也是在测试后期才加入的游戏。测试持续了将近一个世纪,到我已经是第四代测试者,公司甚至从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搜索着适合者,从小开始培育他们,为的就是能够成功进入镜面。霜心也是其中一员。
一开始我也以为这只是一款游戏,我不在乎在镜面中杀人放火。有时候因为心情不好会接几单赏金任务,屠杀几队叛军。你还记得你当年的赏金生涯吧?那里是我的游戏的起点。
公司后来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任务系统,只要我每个月做好任务,获得的积分可以兑换成奖金。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需要钱,不要问我为什么需要钱。我到处和别的游戏者竞争,钱是挣得不少,也为自己树敌无数。
公司为了防止我的失控,安插了霜心在我的身边,并且让我的父母知道了我私下的秘密。呵,他们为了钱真的与公司签订了合同,把我卖给了他们。我到现在都没有原谅过他们,在他们眼中我不如一箱子的钞票。呵呵,他们还觉得赚了呢。
游戏终于开始向全球发售,有超过四千万的扑克牌被贩卖,几乎是所有人都有可能进入镜面。因为是一次性的廉价卡片,只要镜面的自己被杀死,卡片就会被烧毁。最后留下的一百人会进入最终决赛。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当时不知道镜面的自己死掉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再说,当时的我真的认为地球毁灭是应该的,这个世界早就该毁灭了。
直到后来,有个前辈点醒了我。她在镜面是‘周静璇’。奇怪吧?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在一起,不过你也见过‘铁面’,这不算奇怪,真不算奇怪。
她十分严厉的批评了我的厌世情绪,‘你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从来没想过为别人做些什么,一次,哪怕一次也好,稍微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也好。你以为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希望,为此你想毁灭世界,这也太自私了。’她就这么直接的斥责着我。确实,我看的见像是霜心和木……前辈们的痛苦,也得知了BOSS想通过毁灭镜面的方式来使世界融合,让人类占领另一个世界,却一直装聋作哑。
我知道只有进入游戏才能阻止这一切,但当时我的扑克牌已经被收回,我从那位呵斥我的三代前辈得到了一张旧的JOKER卡片,记得她叫东方希戎,她和木子一样留在了镜面。
我本是种子选手,一开始就应该进入决赛,但结果得从四千万人中打到了决赛。决赛有猫腻,本来的结果是BOSS会杀死全部的选手,成为第一名。但我的出现让一切发生了改变。
你们只是知道我最后赢了比赛,本该只产生一名胜者的游戏最后出现了两个幸存者。但直播在真正的游戏结束前两个小时前就结束了。后来的两个小时才是最关键的两个小时。我和三代的前辈们,霜心和木子一同为了拯救两个世界而拼命着。四千万的裂痕,恢复这一切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霜心希望留在镜面,用尽一生来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我对此发出异议,我知道要是我主动点,一切不会变的这么糟糕,因此我要留在这里……可是啊,木子大概看出来我们两其实谁都不愿意离开谁,竟用强制手段将我们推出了镜面,她牺牲了自己。
这就是有关镜面的所有情报了,现在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暮全程闭眼,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劳累而睡了过去,可她没有。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好歹你拯救了世界。没什么我要知道的了。”
阳光斜射进充满灰尘的厂房中,暮站了起来,向着掠影伸出了手,掠影愣了愣,微笑着将手搭了上去。
“霜心是萱珂?”
“没错。”
“那就好,那就好。”
掠影有些心疼的望着暮,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知道这话你已经听了上千次了,但是有关萱珂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的过错。还有,我可以给你一个有关你第一个孩子的情报……”
我先走出了厂房,霜心和卫烟寒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我有些意外:“为什么不进去?”
“让她们聊一聊。”霜心朝着厂房内望了一眼,轻轻地说:“不然她会念念不忘一辈子的。”
“念念不忘什么。”掠影一瘸一拐的从厂房中走出。当霜心看见她的第一眼,她的眼中的光芒重新被点亮。她连忙扶住掠影:“你怎么消瘦的这么多?”
“没事,只是瘦了点,你看我不是一点伤也没有吗!”
这真是个拙劣的谎言,明明大衣里面□□的身体上有些伤口已经不能再回复原貌,但是她脸上依旧挂着没有一丝阴霾的微笑。明明刚才叙述过去时的表情还充满了痛苦,可现在都化为云烟。我想,这一切都归功于爱情的力量吧。
暮也慢慢的走出,她伸出手去遮挡明明很柔和的阳光,但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注视着霜心时的柔和的目光。霜心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掠影倒是坏笑着打趣道:“你要是想吻她我是不会介意的。”
“真是,这样了也不忘开玩笑。”霜心嗔怪到。
暮一言不发从大家的身边走开。她好落寞,让人于心不忍。但我该追上去吗?我的日常已经被毁了,接下来的生活也许都会和卫烟寒这个我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女人在一起度过。可我知道她念念不忘的是泽娜丝,不是我;我没了泽娜丝的躯壳,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犹豫?
“暮!”
她有些犹豫的回过头,我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了那句难为情的话:“请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