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顾青时偏头看向桑榆，看着她桃花眼里淌出的影影绰绰笑意, 她垂眸, 缓缓道：“怎么办？”
桑榆, 是故意的。
明明, 是她不小心亲到了她。
明明, 她想故作不知，就此揭过。
偏偏，桑榆还要故意提起。
说完, 顾青时又倏地抬头, 手攥地很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亲回来不就好了。”
“好啊，那你亲吧。”
出乎意料。
桑榆只是微微一愣, 神情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还故意把脸朝她凑了凑。
尽管是阴天, 但窗外的光线依旧明亮, 把她脸颊上那极淡极淡的小雀斑都照的分明。
顾青时情不自禁地把视线从她的眼睛挪到了她的唇瓣上，晨起的唇都会有些干，颜色也很淡。
可是, 喜欢一个人, 看对方的时候，眼睛是自带美颜和各种滤镜功能的。
片刻, 顾青时神色一黯，偏过头去。
桑榆：“不亲吗？”
顾青时睁眼看着天花板，舔着干巴巴的唇, 道：“不然，让你再亲一次？”
沉默了两秒，桑榆又重新躺了下去，伸手抱着她，“顾青时，听说跟喜欢的人亲亲，会心跳加速，头顶有烟花盛开，眼里会有蝴蝶飞出，心间会有百花盛开……”
“有吗？”
顾青时依旧看着天花板，“你呢？”
桑榆又将她抱紧了，也避而不答，“顾青时，这一生，你跟多少人亲亲过了？”
顾青时沉默，不搭腔。
桑榆又松开了她，也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我啊，应该跟很多人亲亲过了。”
“妈妈说我小时候可讨人喜欢了，人见人爱，邻居的叔叔阿姨，小哥哥小姐姐等等，都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常常抱着我就忍不住亲亲我……”
“呵呵……”顾青时轻声笑了一下，随即偏头，温柔地看着她，“没有。一个都没有。我小时候就不讨人喜欢，长辈都不喜欢跟我亲亲。”
桑榆没说话，稍许才侧过身，把顾青时抱入了怀里，“顾青时，你真可怜。”
“不过，不怕，我喜欢你。”
顾青时愣了一下，须臾又将头埋在她的胸口。
为什么喜欢桑榆？
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天秤座，桑榆的好看恰好符合她的审美。
她第一次见到桑榆，是在海南。
那时，她二十岁，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摄影师，手中的单反是她做了一年家教挣来的钱买的，而桑榆，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小神作家了。
她没有见过比桑榆更奇葩的人了，第一次举办自己的签售会，非但没有盛装出席，而且还邋遢的不行。
一头秀发用签字笔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身上穿着工字背和沙滩裤，脚上蹬着一双酒店的拖鞋，就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给粉丝签名。
身边的工作人员一脸哭笑不得的尴尬，时不时替她挡镜头，她却一派怡然自得，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何不妥。
那样邋里邋遢的桑榆，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了她的镜头里，然后在她的视网膜上成像。
二十岁的桑榆，真的美的没有瑕疵，即便邋遢，也遮掩不了她的美。
她把镜头调了又调，最终也没有按下快门键，而是坐在广场的不远处，隔着长长的镜头看着她。
惊鸿一瞥，往往是一眼万年。
为什么喜欢桑榆？
又或许是因为桑榆那些不为人知的善良。
她二十一那年，为了能拍出震撼人心的作品去参加全国的摄影大赛，独自跑到了那些偏远的山沟沟里采景。
那些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贫穷得让人无法想象，小孩子们那一双双天真渴望的眼睛，让人看了就心疼。
她在村落里呆了一个月，拍出的作品最终也没有拿去参赛，而是交给了一个专门做慈善的负责募捐的博主，让他帮忙给这个村落的孩子筹集一批衣服和学习物质。
一时兴起发善心的人很多，可到了如今，只有桑榆，还在每年定期往那个村落里送东西，也只有她还在默默无闻地关注着那些孩子的学习和成长。
可她，从来没在公众场合说过。
她还记得桑榆在一次访谈节目上说过的话，“为什么我挣了这么多钱还在不停地写写写？大概是因为我爱的人太多了，想关心的人太多了。”
主持人不懂其中深意，夸她孝顺。
她却只是莞尔一笑，并不多说。
越是名人，越是爱惜羽毛。
桑榆，却始终不会爱惜自己。
因为追文的粉丝说她和女朋友分手了，希望她能写篇百合小甜文。
她竟然真的蠢兮兮地在微博上放了一篇百合小甜文，导致她当时的新文下面都引来了很多恶心的谩骂。
为什么喜欢桑榆？
亦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
最初的惊鸿一瞥，到辗转反侧的念念不忘，到马不停蹄地追逐，又到如今的同床共枕。
六年过去了，她早已习惯了桑榆在她脑海，在她心间，最终在她身边。
然而，那些情根深种，谁又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动心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期待过得到回应。
然而，不得不承认，能得到回应的喜欢，才勾的人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她打小就性子冷，身体坚实，同龄人都打不过她，久而久之，身边的人都默认，顾青时是铁，是钢，不是瓷器，不需要被捧在手心。
更不用说，把她抱在怀里，跟她说“不怕。”
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喜欢？
良久，顾青时才低声道：“嗯，不怕。”
桑榆并不知道她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依旧漫不经心地撩拨她，“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再亲一下你？”
顾青时抱紧了她，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好。”
咫尺的距离，桑榆头微微一动，唇瓣就触碰到了她的。
小心翼翼地、试探地触碰了一下，桑榆就把唇挪开了。
“桑榆，这次你心跳加速了吗？”
“你呢？”
彼此都刻意压低的喘息声中，杂乱的心跳声，其实分不出是谁的，但清晰到——彼此都能听到。
顾青时垂下眼，轻声道：“可能亲的时间太短了，感觉不到。”
“嗯？”
“所以，你要不要再亲久一点？”
“好。”
两人都闭上了眼，四片唇瓣贴在一起都不敢动。
直到彼此憋着呼吸快要窒息，两人一起推开了彼此，然后一起大口呼吸，四目相对时，两人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一次，确认过了，不用问了。
是心跳加速。
是喜欢了。
两人一起翻了身，仰面并排躺在床上，相邻的两只手十指相扣。
直到桑妈妈打电话来，通知她们去店里吃午饭，两人才起床。
桑坤偶然外出看货，谈合同，或是店里生意太好时，桑妈妈也会去店里帮忙。
玉竹县房价不高，这家店是规模最大的一家，门面后面有一个单人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忙不过来时，桑妈妈就在这里做饭。
桑榆带着顾青时过去的时候，桑坤已经在店里了。
面对顾青时，桑坤的心情有些微妙，对于她的问好，他表现都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但客气中就是透着淡淡的疏离。
顾青时因为自己的性取向的问题，对：：旁人的态度，总是有着近乎神经质的敏感。
桑坤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地想拉开和桑榆的距离。
“今天天气还算凉快，顾青时，吃完饭，我带你去逛街。”
“不用了，我吃完饭就准备回荷城了。”
不等桑榆搭腔，桑妈妈就插了进来，“怎么才来，就要走？多玩两天再回去，桑桑她爸做的火锅特别好吃，我还准备让他晚上给你们做火锅。”
顾青时下意识地去看桑坤，在对方看过来时，又赶紧收回视线，“不用麻烦了。”
“怎么麻烦？桑桑也爱吃，我的手艺不行，我还觉得委屈你了。”桑妈妈说着，又在桌子底下踹了桑坤一脚，“难得来一趟，也让咱们尽尽地主之谊。”
桑榆不动声色地收回被桑妈妈扫到了的脚，看了仍旧不发一言的桑坤一眼，“我爸做的火锅算是一绝了，顾青时，你一定要尝尝。”
桑坤始终不开口，顾青时隐隐的期待落空，她笑笑没说话，余光扫到挂在墙上的电视，见桑妈妈正看，就借着这个转移了话题，“阿姨，你也爱看这个综艺吗？”
“我妈不是爱看这综艺，是因为这一期有焦点点，她是焦点点的妈妈粉……”桑榆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顾青时，你认识焦点点？”
说起自己的偶像，桑妈妈也来了精神，“你一来，我都激动地忘了这事了，闺女啊，昨天那个和焦点点在小吃街那家粉店的是你吧？”
顾青时：“……”
顾青时眨了下眼，艰难地吞下了嘴里刚塞的一块排骨。
她一直以为焦点点这种骚哒哒的流量明星，顶多就是那些脑残少女才喜欢……
“焦点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
“天哪，他、他、他……”以为遥不可及的偶像，结果突然发现就在身边，追星少妇桑妈妈激动地快要昏厥。
隔了片刻，桑妈妈才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来，“那、那你跟他应该很熟吧？”
“难得来一趟，青时，你今天别回去了，等会让小小去买点下火锅的菜，晚上我给你们煮火锅。”一直沉默不语的桑坤突然就开了腔。
顾青时垂眸，思忖着他的话，一时摸不准对方这突然的示好，是想让她跟桑妈妈说她跟焦点点是熟，还是不熟？
“还，还好吧。”顾青时想了想，试探着回道。
“那给我要个签名，难吗？”桑妈妈也猜不准这个还好的程度，不过想到昨晚他们在一起吃东西，这个还好应该不是客气话。
顾青时看了桑坤一眼，又去看桑榆，最后看向一脸期待的桑妈妈，一咬牙，点了下头，“嗯，不难。”
“真的吗？”桑妈妈有点激动地不知所措，“那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顾青时摇摇头，又去看了桑坤一眼，见他神色间并没有不高兴，她又跟桑妈妈道：“不麻烦。下次要是有机会，我还可以给您拍你们的合影。”
追星少妇俞惊鸿：“……青时，你能做我闺女吗？”
剩下的三人：“……”
吃过中饭后，因为隐藏的一家之主发了话，桑榆就带着顾青时逛街去了。
比起荷城的市中心，这一片快要被人遗忘的旧城区很宁静安逸。
桑榆是个宅女，即使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自己生活的城市仍旧是一知半解。
两人沿着马路走走停停，一路逛到了桑榆曾经上学的地方，暑假的校园很安静，桑榆拉着顾青时的手，带着她穿梭在她曾经走过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奇妙，带着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的旧时光，岁月仿佛在回溯，倒流到了曾经的那些青葱岁月。
“顾青时，要是咱们一起长大，该有多好。”
“没关系，以后还很长。”
桑榆把头偏在了顾青时的肩上，抬手遮住眼睛，看着凉亭外两个在摆过家家的小孩子，轻声道：“那样的话，就分不清那些喜欢是什么了。”
从小长大的两个女孩子的喜欢，我们都会以为是友情，是亲情，谁也不会觉得是爱情。
顾青时垂眸，无言以对。
沉默了几秒后，桑榆又道：“我不喜欢陈瑞凯。”
顾青时手指无意识地攥了下，“嗯。”
“顾青时，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
喜欢你，却这么容易？
“如果，喜欢，很容易，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和那么多爱而不得的故事了。”
桑榆抬起头，看向她，“你会喜欢我很久吗？”
顾青时也看着她，“你要我喜欢很久吗？”
桑榆握起她的手，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你什么都会听我的吗？”
顾青时身子微微一颤，很快又镇定下来，“不会。”
“呵呵。”桑榆笑了一下，笑容很明媚，“不会就好。”
我不想，因为喜欢我，你变成了由我支配。
从学校出来后，顾青时又带着桑榆去了她之前下榻的酒店。
刚到酒店大门口，她就碰到了黑着一张脸的郑大鹏，不由纳闷：“郑先生，你怎么还在？”
“我刚从您工作室问来您的电话，正准备打您的电话。”看到顾青时，郑大鹏勉强扯出了一抹笑，“焦点点这混蛋，又跑得没影了，我正拿他不知道怎么办。”
说到焦点点，郑大鹏的脸色又不大好看了。
顾青时挑眉，一点都不意外，“您都找不到他，我估计更加了。”
“您不一样，您是他喜欢的人，他说他打小连他妈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全世界也只愿听你的话，昨儿喝醉了，还在说，你让他去死，他都能去死。就你嫌他演技不好，担心他演不了玄玉这个角色，还特地要我去买了《真神》的原著来看……”
顾青时下意识地去看桑榆，“桑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断更，真的有理由的。
我去买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