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与秩序
布莱恩·埃文斯带着千斤重的压力回到了家里。
安妮陪他出庭，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她坐在沙发上，依旧沉默。
“安妮……”布莱恩小声询问。
“我现在对你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安妮眼睛里只残留了一点点的感情，剩下都是冷漠。而残留的那点感情，是哀伤和愤怒的混合体。
“我是无辜的……你要相信我。”布莱恩大声和她说，然而一切在刚才的那一幕之前，都有点苍白无力。
“你不用辩解了。我也不会和你离婚，我会帮你走出困境，但是我再也不会付出我的心了。”安妮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衣服是怎么回事，我……”
“没关系，我已经和服饰店的说好了。他们会说这是他们进了同一套货物，你在见那个女人的时候，穿的另一件，被她女儿发现了。等第二次开庭就提交证明。”哥特姆城的规定就是这样，刑事自诉的时候，律师可以申请检察官要求对方提交资料，双方也可以提交自己的证据。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除非自己想败诉。上次拒绝的正是桑德拉·弗兰科和她的代理人。
“可这涉嫌假造□□，伪证……就算现在拿出来了，很多人也会以为是伪证。”布莱恩摇了摇头。刚刚从法庭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很多人这么议论。
“我知道。所以需要别的方面来转移你是不是作伪证的注意力。”安妮看着他，眼睛里稍微泛起了点光。但布莱恩知道那眼神不如从前。
安妮利用了社交媒体，让他们群发对于弗兰科提供的证据的质疑。虽然很多质疑并不是有理有据，但是能蒙到人就是胜利。还是那句话，很多人看新闻，只是看个标题而已。而媒体也擅长逻辑陷阱。与此同时，布莱恩的公司也雇佣了很多机器人账号，在评论里引导并且质疑。
他的妻子提出的另一个计划，一开始被布莱恩严厉回绝。
“不行，詹姆斯·凯尔牧师一直很支持我，并且对外说我是清白的。我不可能这样对他，这对他的形象是毁灭性打击。”
“是他的女儿，不是他。”妻子坚持说。
“你难道不知道在基督教界，一个牧师的女儿喜欢上一个女人，对一个牧师的名声是毁灭性打击吗？”布莱恩边说边摇头，“而且，你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有。戴安娜·凯尔之前进了桑德拉·弗兰科的公寓所在的大楼。而且，他们两个都去过同一个‘女□□友’酒吧。我花钱和那里的人打听的，戴安娜在那个地下世界里生活是有名的乱——她们两个也许是因为一夜情而认识的。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可以下发命令，可以偷拍她们两个之间的幽会的照片。”
“我不知道这对案情有什么用处。”
“当然有，那个酒吧曾经唐娜·普林斯在那里待过。而且，她在那里经常以身体换金钱。”
“你是说，戴安娜和她们两个——”
“我没有这么说，媒体也不会这么说。只是把这两个事实摆在一起，让大家去联想吧。”
布莱恩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我今天碰到了唐娜，她好像在偷东西，我给了她点钱。”晚上吃饭的时候，戴安娜顺口一提。今天晚上吃的牛排是她做的，她在观察桑德拉的反应，害怕她不喜欢。没人强制戴安娜·凯尔这么做，这是她自己禁止不住的举动。
“是吗？”桑德拉抬起了一根眉毛——当她对一件事物感兴趣或者有疑惑的时候，就会这样。
“是的。我怀疑她最近经济拮据……”
“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因为律师如果给委托人钱是会被调查的。”
“为什么？”
“因为一般情况下，是委托人给律师钱，没有反过来的。反过来的在法律从业者纪律委员会看来是违反常理的，所以会调查其中是不是有猫腻。之前就有一位律师，他代理的是一件家具的质量案件，最后却被查实他的当事人就是他所雇佣的。”
“雇佣？”
“是的。”桑德拉·弗兰科笑道“我知道教会人士不理解这样的操作，其实他就是想借用这个案子分到赔偿款以及获得名气。家具本身是他做了手脚，但是很难看出。他用了砂纸还是什么东西，让人看起来像是磨损，家具公司不同意他的‘当事人’的要求——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于是他就把家具公司告上法庭，一般这类官司，大众一般偏向普通人，除非起诉的普通人看起来可疑。”
“就和有些灵恩教会里故意假装自己是病人，为了伪装成耶稣的医治称颂是耶稣借用那个牧师神迹的一样……”戴安娜若有所思的说。
“有点接近，但是不准确。”
“你是不是有点烦我，比如我什么事都想到教会上？”
“没有。我的确觉得你关于教会的联想太多了，但是我没有烦你。你怎么这么认为？”桑德拉有点惊奇的看着她，但是那惊奇毫无厌烦之意。
“不知道……我只是……你懂我的意思，我一直在教会工作，我同时还和你在一起，因为教会的缘故我们一直都是地下情。因为教会的缘故我都不敢戴耳钉，我……”她说的是之前律师女士给她买的那个。
“别说这个了。”
“对不起。”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帮你渡过难关的。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但是我最近有预感。我感觉在这方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愿别是我过敏了。”戴安娜扶了扶额头，“我们教会里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预感，其中不少都实现了。很多人说这是耶稣的提醒。”
“你们不是很讨厌灵恩派教会的神启吗？”
“那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灵恩派教会的神迹都是违背圣经的，更像灵恩派牧师的臆想。有灵恩派的牧师自称闻一闻领带就可以进入上帝的同在，和我们不一样。”
“嗯，不一样。我知道了。”
“你在嘲笑我吗？”说出这话，戴安娜就有些后悔了。因为她把气氛搞得有些僵，所以她故意笑了笑。
“没有。”对面的人摇了摇头，“我想问一下，唐娜这样的，有没有可能脱离玫瑰教堂这样比较极端的灵恩教会？我觉得这对案件的进展并不是好事，因为媒体会报道她进入了一个狂热派的教会。很多人就会对她的证词起了怀疑。而且那间教会学校，看上去并不有利于儿童的身心健康。”
“大概率是不会的，可你也不能干涉她的信仰自由。玫瑰教堂根本不算最狂热的，她说不定还会在法庭上推销蕾切尔的成功神学呢。”戴安娜摇了摇头，任何一个狂热的灵恩派信徒都是难缠的。
“你们教会对玫瑰教堂的了解多少？我知道有恩怨，我不知道详细的细节。”
“就是理念之争，你不会感兴趣的。”
“我觉得更像是客户之争。”
“嗯，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我最近对我父亲很失望。也是因为这个案子。”
“因为你父亲支持了布莱恩？”
“对。我一直很尊敬我的父亲，我觉得他在真理上一丝不苟。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因为埃文斯是我们教会经常奉献的教友，就一面倒支持他，我怎么劝都不行。现在他有点后悔，可是为时已晚了。”戴安娜叹了一口气，“我从小到大都在等待天国降临，却从来没有等到，等到的是我认识的很多人原则的塌陷。”
“亲爱的……”
“没事。我并不是很难过，我只是感慨一下。感慨之后我依旧如常，传道者说，日光之下，一切都是虚空。”她看向了窗外。
玛姬·刘已经给布莱恩预备好了反证——一件差不多的衬衫。这并不是很有把握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会被法律从业者纪律委员会审判，以至于剥夺律师执照。
法律从业者纪律委员会是因为哥特姆城律师的手段太肮脏，不得已设立的。大家都知道，但是如果说出来，就是“以偏概全”了整个行业。但是玛姬从业以来，她从来没有在这座城里遇到过手段完全干净的律师。
法律从业者纪律委员会，本来是防止律师内部的腐败，但是经过几年的发展，成了所有律师的圣地——他们必须去那里朝贡。钱给够了，你做伪证不要太过分，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钱不够，就算你拿出的是真正的证据，也会被怀疑成伪证。
弗兰科之前拿出来的证据，如果不反驳并且推翻，足以将布莱恩带入地狱。玛姬等律师说布莱恩的DNA是唐娜自己弄到乔安娜的衣服上的，并不是很让人信服。但是如果能够证明唐娜什么都能干出来，在如今的陪审团制度下，就有一些胜算。
以前不是没有过利用陪审团的，那是玛姬和桑德拉之前代理过的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