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慌乱道真情
潘星霓觉得背脊发凉。如果此时被官差纠缠上了,别说能见到伴溪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她强装镇静,看着那个收到命令还有些迟疑不觉的官差,又望了望那发号施令的人。“官差大哥,我哪里说得像是有意蒙骗你们呢?”
发号施令的人瞪了她一眼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人就在附近,为何皇榜张贴了这么久了,他还不愿意现身?也没有人为了领奖金告诉官府?显然你在胡说。”
潘星霓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轻叹一口气。
那两名官差被她的神情弄得有些迷惑了,反而没有急于把她抓起来。
“两位大哥也知道,我们这里是战场,多少我的乡亲们失去了儿女,留在村里的,不过也只是老弱病残。识字的尚且不多,何谈关心皇榜?谁都觉得离自己太遥远了,反而不会关心了。”
“她说得好像有理。”那名犹犹豫豫的官差,弱弱地说了一声。
“在我们这里的,只想着活着,听到号角的声音都会发抖,两位官差大哥,如果谁都关心皇榜,这个人你们会现在还没有找到么?如果不是你们刚才说,我听到了,难道是我自己去官府说的么?”
这番话倒是让两位官差哑口无言了,他们还相互望了彼此一眼。
“更何况,那位先生看上去就是仙风道骨之人,容貌清秀,像是超凡脱俗之人,他有这般能耐却不入世为官,可见把名利看得多么淡薄,他就更不可能主动过来找你们了,即便他知道你们在找他。在我们村里,他应该也救了不少人,那些人就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利益找你们说出他的所在了。我今天告诉你们,也想了很久很久,如今我军身患时疫,我们是离得最近的,要是我再不说,没准那位先生也跟着染了病。朝廷的赏银我分文不要,只要两位官差大人带我去见陛下,朝廷的赏银我可以悉数给两位官差大哥。”
两名官差又互相看了一眼,一直对她心有疑惑的官差问道:“你要是真知道,带你去见我们大人就好了,你为什么要面见陛下呢?”
“以那位先生的性子,只肯受恳求,不肯受利碌,万一你们的大人没有拿捏好分寸呢?况且这么大的事,当今圣上也一定十分着急,希望亲自见到他让他为我军诊病吧。再说,真的报给了你们的长官,二位又能得到多少赏银呢?朝廷的事,二位大哥一定比我心里清楚。”
这两名官差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但是面见陛下,这件事显然还让他们有些犹豫。
潘星霓笑起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即便有什么图谋,以陛下身边的防范,难道还应付不来我么?从此刻,你们一直带我走,就更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同党预谋不轨了。”
“这······”
潘星霓笑得从容,像是笃定了他们会带上自己。更让她欣慰的是,伴溪确实没有回到临运,而是留在这边。
“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带你去试一试。但是万一有什么差错,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谢谢二位官差大哥,我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潘星霓笑着说。
“把这些都撤下去吧,朕没有胃口,分给军士们吧。”伴溪吩咐道。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内监忙跪了下去。“陛下,您还是吃一点吧,您几天都没有好生吃过饭了,要是师父知道了,定要责怪我照顾陛下不力,要罚我了。”
伴溪望了望眼前这个小内监,无奈地叹了口气。小耗子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这边,侍女又怕受不了战场的条件艰难,就从宫里特意调派了自己的徒弟春喜,快马加鞭赶过来照顾她。
“陛下,外面下这么大的雪,陛下不多吃一点怎么有体力呢?陛下要是嫌油腻,小人这就吩咐他们换一些清淡的来。”
“算了,不必麻烦了,你真是比你的师父还叫朕头痛。”
那小内监马上转悲为喜,笑着为伴溪夹了菜。
伴溪掀起帘子,果然外面好大的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这几场雪熬过了,应该就能盼到春天了吧。”
“是啊,陛下,现在是最冷的时候,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天是可以快到春天,也不知道我军能不能撑过去。本来他们就都病着,这么一冷······”
“裘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把好多炭盆都送去军营中给了将士们,兵部的大人们知道陛下在这边,更是什么好的都送到这里,军需什么的可是一点都不差,陛下放心吧。”
忽然帐外有士兵进来,行了礼道:“陛下,帐外有两个官差带着一个女人求见,说是那个女人知道朝廷要找的福雪康在哪里。”
伴溪一愣:“让他们进来。”
两名官差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她进去了。
“参见陛下。”三人行礼。
“起来吧,你真的知道福雪康的下落?”伴溪的目光紧盯着潘星霓,但潘星霓穿着破烂又低着头,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知道。”她抬起头,对上伴溪的目光。
空气就像静止了一般。
那两名官差不知所措地又互相看了一眼。
“星霓?”
“是我。”
伴溪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
这下,两名官差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一个普通的妇人,竟然认识陛下?而且听陛下叫得还挺亲热的。
这两个人被唬傻了。
“你们都下去吧,让朕单独和她说话。”
“等一下。”
伴溪温柔地望着潘星霓。
“陛下,如果不是他们带我来这里,恐怕我一时也赶不过来,我答应过他们有赏的。”
伴溪微微笑了一下,“重赏。”
那二人顿时眉开眼笑,连连叩头谢恩。
“春喜,带他们下去吧。”
“是,陛下。”
帐内只剩下她们两人。
“好大的雪,你从哪里来?”
“陛下这样的话倒是不见外,怎么不问问现在在陛下面前的究竟是潘星霓还是连奉的王妃?”
“你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你在。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潘星霓笑了笑,她们两人的默契,这么久了还在。
“我今天急着见陛下,确实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告诉陛下,只是说来话长,但时间紧迫,我才出此下策,骗官差说我知道福雪康的下落,要他们一定带我来见陛下。”
“没关系。”伴溪笑起来。
“你冷不冷,我让他们再拿几个炭火盆来。”
“不用了,陛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再这里停留太久。”
伴溪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么久了,你还是要走吗?我以为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潘星霓的心也疼起来。“我还会回来,走,也只是暂时的。”
伴溪的眼睛里这才又有了光芒。
春喜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碗茶。
“姑娘,请用茶······”
潘星霓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茶,正要道谢,却发现递茶之人并不敢看着她,心中正疑惑。
“等一等!”伴溪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潘星霓停下。
春喜浑身开始发抖。
“春喜,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你平时做事最是稳妥,到底怎么回事?”伴溪严厉地望着他。
春喜跪下,眼泪开始往外流,只是呜呜咽咽,也不敢做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伴溪看了一眼那茶,厉声问道:“你说,茶里是不是有毒?”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春喜一个劲地叩头。
伴溪雷霆震怒,声音却十分冰凉。“是谁给你胆子这样做的,说,朕饶你一命。如果你还要骗朕,莫说是你,就是你的族人也人头不保。”
“陛下离宫后,皇后娘娘成日心情抑郁。师父他老人家,皇后娘娘不会怎么样,但是小人们······小人们······皇后娘娘派以前陛下宫中当值的内监们去照顾公主殿下,师父也不能管。小人们去了以后,皇后娘娘对小人们处处刁难,时常说小人们没有照顾好公主殿下,对小人们就是一顿毒打。”
春喜掀开自己的衣服,伴溪顿时大惊,果然白皙的胳膊上都是类似鞭子抽打的痕迹。
“怎么之前不告诉小耗子,让他告诉朕?”
“师父说,皇后娘娘也是可怜的人,她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好过憋在心里,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就是要为主子着想。师父也是看我实在可怜,心生怜悯,才安排我过来服侍陛下的。”
“那你为何要毒害她?她和你无冤无仇。”
“皇后娘娘知道小人要来服侍陛下时,就给小人看过她的像,告诉小人陛下会叫她‘星霓’。皇后娘娘威胁小人,如果不找机会除掉她,娘娘会让我的家人们全部死得难看,小人惶恐······如果毒杀了她,小人会马上自尽,陛下仁爱,一定会以为我只是被收买,不会累及家人,这样至少可以保全家人。”那小内监显然也是十分惊惧,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