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开箱

　　“你们去哪儿呀？”跟着顾雅臻和程舟走出音乐学院的大门，王晓楠问道。

　　“做实验。”

　　“复习期末考。”

　　“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学呀。还好你们没有找对象，要不然准把对象给气死。”王晓楠哀怨地看着她们俩，忍不住抱怨道，“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要不然在一起吧，别去祸害别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起刚才那暧昧的一幕，程舟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澄清：“晓楠姐你可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啦，你们心里就是没有我。”方才还在顾影自怜的王晓楠，转眼突然又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小舟，晚上我们打牌吧，看电影也行呀，点个奶茶外卖边看边喝？”

　　顾雅臻歪着头一脸戏谑地勾了勾唇角，将程舟心虚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师姐，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吗？”程舟被王晓楠说得有些动摇了，转过去征求顾雅臻的意见。

　　“不了，我赶实验。”顾雅臻别开眼睛，平淡地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

　　“那……我也去学习吧。”不学习的愧疚感战胜了玩乐的诱惑，程舟倏然失了兴致。不和顾雅臻一起看，终究还是缺了什么。

　　“你们嫁给学习吧，我不要你们了！”王晓楠气鼓鼓地说，“一会儿就给你们发烤冷面的照片，让你们不得安宁。”说罢她背过身去，往小吃街的方向飞奔。

　　程舟：“……”太狠了，竟敢深夜放毒。

　　顾雅臻漠不关心的脸上划过微妙的笑容，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结果。

　　“别管她，”顾雅臻柔声说，“她今天刚结课，闲得慌。”

　　研究生课普遍没有期末考一说，期末考评通常都是上台做ppt展示，所以还没到考试周就可以解脱了。

　　程舟点点头。刚才练习室里的事发生后，再次与顾雅臻独处时她多少有点尴尬。

　　她想起顾雅臻靠近她时眼中的炽热，热情得她都要化掉了。眩晕之中，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近距离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红润的薄唇，最后竟忘了躲开。

　　那时的顾雅臻，是想要亲她？亦步亦趋走到化工楼，程舟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忆涌上心头，许多征兆与往事摆在面前，她不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而是不敢如此设想。

　　顾雅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她眼里都是勾人心魄的魅力。相处的这些天，她的聪明稳重、温柔细腻程舟看在眼里，更是深深地埋藏在心灵深处，连想都不敢多想。

　　顾雅臻真的喜欢自己吗？程舟小心翼翼地望着身旁顾雅臻的侧脸，生怕自己的想法被人窥探了去。她轻轻动了动唇，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却是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能和她做朋友就已经很幸运了，哪里奢求过做她的女朋友。

　　两人乘电梯上楼，出电梯时顾雅臻习以为常地替程舟挡着门。一切与以往无异，但程舟却开始因为顾雅臻的每一个动作而多想。慢吞吞地在办公桌前坐好，摊开复习资料，程舟呆呆地盯着同一页课本看了足足半个小时。

　　“复习得怎么样？”脱下实验服，顾雅臻走到程舟办公桌前坐下，俯身将两条胳膊叠在桌上半趴着，温柔又乖巧。

　　四目相对，程舟脸上像火烧一样发烫。

　　“晚上没吃饭，没什么精神看。”见顾雅臻盯着自己的课本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程舟匆忙扯了个谎。

　　“没吃饭？”顾雅臻愣了愣，秀眉微微蹙起，“那我带你去吃一些。”随后她站起身来，取了书包和围巾。

　　“不用了师姐，食堂已经关门了。而且你的产物还在烘箱里烘着呢。”程舟上前抓住了顾雅臻的手，感觉有些冰凉。

　　顾雅臻的手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反手将程舟暖乎乎的小手整个握在了手心。她带着得逞的笑意，调皮地扬了扬眉。

　　程舟：“……”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脸上的得意与兴奋转瞬即逝，顾雅臻接着板着脸说道：“那就叫个外卖吧。”

　　半小时后，顾雅臻下楼拿了外卖。

　　“师姐，你不吃吗？”程舟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盯着眼前的炸鸡薯条问道。

　　“我吃过晚饭了，你慢慢吃。”顾雅臻慢条斯理地拆开番茄酱，倒在餐盒的盖上。

　　程舟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跟顾雅臻客气了，拿起一块炸鸡大口啃了起来。

　　顾雅臻唇角扬起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呃……是不是吃得不够矜持端庄？程舟脑子一抽，破天荒地关心起自己在顾雅臻面前吃东西时的颜值。于是，她放下已经啃得差不多的炸鸡，拿起汉堡细嚼慢咽。

　　顾雅臻握拳放在嘴上，忍着笑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了？”程舟看得莫名其妙。

　　“你脸上有东西。”顾雅臻凑上前来，伸手擦了擦程舟的嘴角。趁程舟不备，她又轻轻捏了捏程舟红红的脸颊。

　　程舟手足无措地拿着啃到一半的汉堡，不知该作何反应。顾雅臻触碰过的肌肤仿佛有电流流过，微微颤栗到了心底。

　　“哼。”程舟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把心动与尴尬迅速转变成埋怨。这个家伙到底想干嘛？总害她分心和多想。

　　手机的提示声响起，程舟手机锁屏上显示王晓楠从课题组群里发来了一张图片。顾雅臻歪了歪脑袋，打开手机，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张照片。

　　程舟不禁好奇，打开微信一瞧，王晓楠果真深夜放毒了，照片里的烤冷面色泽诱人，光看着都能感受到一股香甜。

　　王晓楠得意洋洋的表情包下面，顾雅臻回了一张她们刚才点的炸鸡外卖的图片，配上文字：“烤冷面不卫生，要少吃。”

　　王晓楠发了三个撇嘴的表情，傲娇地回复：“哪怕面饼真的加了硼砂，1500度都烧不穿，我还是爱吃。”

　　前段时间网上疯传，烤冷面的筋道口感是因为加入了化工原料硼砂，有人亲自做实验，在1500度的高温下加热薄薄的烤冷面皮，竟然一分多钟都没烧穿。王晓楠显然是看了那篇报道，信以为真却不以为然。

　　顾雅臻：“硼砂熔点七百多度。”

　　程舟：“……”

　　王晓楠：“师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也是你的小师妹吗ㄒoㄒ”

　　见程舟一言难尽的神情，顾雅臻放下手机，无辜地眨了眨眼。

　　程舟敏锐地接收到了这股带着顽皮的可爱电波，倏地被电得七荤八素。顾雅臻怎么连欺负人都可以这么可爱……

　　沉湎于顾雅臻的美色无法自拔，程舟不知不觉就把晚饭吃完了。

　　“师姐，”意犹未尽地擦擦嘴，程舟突然想起了最近如火如荼的选课，“你之前有选过汪平的结构化学课吗？”

　　接近期末，除了复习期末考，另一件大事就是下学期课程的第一轮选课了。除了选修课需要抢给分好内容有趣的热门课外，专业必修课因为上课人数庞大，常常将一门课分给几个不同的老师教授，所以同学们也会根据老师的口碑来选择课程。

　　只是，老师的口碑这件事都是几届学生代代相传，以讹传讹的成分很大。程舟最近从好多同学那里听到了无数个出入极大的最佳选课指南，也不知道该信哪一个，最后只好找顾雅臻问个清楚。

　　“汪平的课我去旁听过几次，讲得中规中矩，不如沈忠讲的好。我当年选的沈忠的结构化学。”

　　“好的。”程舟拿手机备忘录记了下来。陈珺涵说沈忠次次上课点名，可怕得很，让大家都别选他的课。但顾雅臻认可的老师，程舟相信一定差不了。

　　“那计算机辅助化学和应用电化学这两门二选一的选修课，师姐推荐选哪门呀？”

　　顾雅臻沉吟片刻，说道：“都挺好的，主要看你兴趣了。”

　　程舟一时间没了主意：“那，师姐你当时选的哪门？”

　　“我两门都上了。”

　　程舟顿时头大如斗，顾雅臻果然是一个连知识都不放过的狠人。

　　“嗯……计算机辅助化学好像听起来很难的样子，还要学电脑。”程舟偏了偏头，心中的天平摆向了听起来略容易的应用电化学。

　　“未必。”顾雅臻不假思索地说。

　　程舟有点懵：“诶？何处此言？”

　　“不管选哪门，包优。”顾雅臻煞有其事的说道。

　　……敢情这学院的课，都是你开的？程舟腹诽道。“怎么包？你包我拿优吗？”

　　“嗯。”

　　“要是最后没拿优呢？”程舟顺势往下设想。

　　“那就……”顾雅臻清了清喉咙，仿佛在宣布一件大事，“任君处置。”

　　看着顾雅臻一字一板的模样，程舟不禁笑出了声。

　　顾雅臻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切换回了以往抿唇不语的高冷面容，而嘴角却无法控制地浮起了浅浅笑意。

　　“好啦，我相信师姐，也会相信我自己。”程舟细语，片片红晕宛如茂盛生长的藤蔓，悄然爬上了耳尖。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顾雅臻骑车将程舟顺路送回了寝室。

　　吭哧吭哧爬上七楼，隔着寝室的铁门，程舟也能清晰地听到屋内的吵闹声与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疑惑地推开门，她便看见三个室友快要叠罗汉一般挤在自己桌前，桌子的抽屉大开，而桌脚的地板上歪斜地躺着一个插着钥匙的朴素漆木盒。

　　程舟立马认出了那个公园里挖出来的盒子。她还未来得及上前制止，陈珺涵就冲上前来一抱圈住程舟的脖子，笑嘻嘻地质问：“好呀，瞒了我们这么久，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程舟莫名其妙，焦急地想要挣脱陈珺涵手臂的桎梏。

　　“还跟我们玩绕口令呢，别掩饰啦！”钟菲菲拿起桌上的木制手工，“人赃俱获啊现在。”

　　“舟舟，我们不是故意要打开的，只是这钥匙在外面，我们实在是好奇……”钟琪说道，“阿健的手工做得好棒啊，好久都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手工小木屋了！”

　　“不过这个礼物有点老土，我觉得还是现金比较实在。”谢菲菲补了一句。

　　“把东西给我！”程舟甩开陈珺涵的胳膊，上前一把拿过了钟菲菲手上的小木屋，三下两下塞回了木盒里。

　　房间里顿时死一般地沉寂。钟菲菲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抱怨道：“舟舟你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太经不起玩笑了吧。”

　　程舟没有做声，拖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背对着身后面面相觑的三个室友。

　　钟琪一脸担忧地做着口型：“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什么嘛。”陈珺涵翻了个白眼，拿着ipad爬上了床。

　　盯着眼前雪白的墙壁，想着室友们居然联合起来翻自己的抽屉，程舟就忍不住地生闷气。幸好她这是没谈恋爱，要是哪天真谈上了，那还得了？什么情书啊礼物啊还不都得公告天下，成为她们的笑柄。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和室友住在一起两年多，还不是这样磨合过来的。睡一觉就消气了，程舟安慰自己。

　　程舟捧起身旁放着木盒。盒子里是一个小木屋，做工精致小巧，从小窗看进去小屋里还有各式家居用品，两人的餐桌与餐具、沙发、壁炉、摇椅、大床，壁炉边的地毯上甚至趴着一只做得惟妙惟肖的小橘猫。

　　看到神态逼真的小橘猫，程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她最喜欢橘猫了，她的微信头像就是一只可爱的橘猫。

　　小屋带一个栅栏围起来的半开敞后院，院子里种满了鲜花，角落里还有一个老式水泵。程舟伸手碰了碰，水泵的把手发出咔咔的响声。

　　想不到还挺逼真，就是不能真的打水，程舟不禁咋舌。

　　她突然有些内疚。这么精心制作的小木屋，按理说应该是以前的师兄或师姐留给自己喜爱的人的礼物吧。通过藏宝图的方式藏起来，估计就是希望有一天对方能够找到，然后了解自己的一番心意。而她这样去动属于别人的东西，真的好吗？

　　要不然等期末考过后，还是还回去吧。程舟内心舍不得，却也过不了良心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