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套路

　　大学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它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当你猛然醒来时，甚至想不起来它匆匆带走了什么，而你又获得了什么。

　　程舟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她跟着顾雅臻开始做实验了，两人常常守着仪器直到很晚，程舟总是赶着宿舍关门之前匆忙赶回去；在顾雅臻的帮助下，她通过了网球考试，博得满堂喝彩，破天荒地得了一个优；她看文献的速度越来越快，连王晓楠也忍不住说，程舟这英语阅读水平都达到研究生级别了。

　　程舟自然也有忧愁的时候。妈妈住院动了个小手术，家里花了不少钱，她担心家里，于是平日里吃喝的开销节省了不少，也很少和室友们出去吃饭了；陈珺涵这个学期和男朋友分分合合无数次，寝室的三个人只能一个劲地安慰她；谢菲菲的托福考了两次都没过，总是间歇性地在寝室里哀声叹气。

　　平日里吃得清淡，晚上回寝室后又被室友闹腾得睡不香，临近期末考的时候，程舟明显地瘦了一大圈。

　　“小舟，你先回去休息吧，仪器我来看着就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劝说程舟休息变成了顾雅臻的口头禅。

　　程舟眼皮重得都快阖上了，依旧坚持地说：“不了，师姐，这本来就是我的课题，我有责任看着的。”

　　“反正我也要做自己的实验，帮你多看一个仪器不算什么。你明天还有早课，赶紧回去吧。”

　　程舟一脸狐疑。顾雅臻虽然没有早课，但是她比谁都起得早啊。她不仅聪明，还勤奋，朝八晚十二的工作态度让程舟望尘莫及。

　　“师姐，你不用睡觉的吗？”

　　“睡的。”顾雅臻的简洁回答让程舟不禁怀疑自己语文不好。

　　迫于师姐的威严，程舟最后只好不情愿地离开了。

　　除了劝程舟休息，顾雅臻这段时间还多了另一个爱好：以各种理由为借口，请程舟吃饭。

　　“小舟，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周宇宁和王晓楠离开后，顾雅臻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多次被请吃饭后，程舟不禁警觉：“师姐，我好像没有答对你的问题，实验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顾雅臻一声不吭地走到墙边取下了自己和程舟的外套，转身走到程舟身边，淡然说道：“老家拆迁拿了笔补偿款，不知道该怎么花。我请你吃个饭。”

　　程舟精神为之一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这世道，“拆迁”二字比“中彩票”更让人振奋。她们所在的这个城市，拆迁动不动就能拆出亿元户，人人都希望自己家的祖宅被人贴上大大的“拆”字，恨不得贴得越多越好。程舟有的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家里拆迁了，是不是爸妈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浮躁迷茫的社会里，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夜暴富的念头。

　　程舟为顾雅臻感到高兴，甚至有些羡慕。她接过顾雅臻递过来的衣服，钱包也没带就兴奋地出了门。

　　两人坐出租车去了市里的一家高级日料店，顾雅臻把菜单上的各式推荐都点了个遍，还点了两只招牌的帝王蟹。程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嘴又馋得不得了，只好默默地将所有的客套话咽了回去。好久没沾过荤腥了，程舟幸福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顾雅臻见她嘴馋，又吃得急，于是专心低头帮她细致地剥蟹壳，将大块的蟹肉放到她的碗里。

　　“师姐，你真是太好啦。”程舟嘴里含着寿司，含糊地说。她的嘴鼓鼓的，顾雅臻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程舟愣了愣，害羞得将寿司囫囵一口地吞了下去，差点噎着。顾雅臻见状连忙焦急地拍着她的背。之后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拍着鼓鼓的肚子，程舟一脸满足地和顾雅臻走在街上，看着四周都市的繁华夜景。华灯初上，本是歇息的夜晚，闹市里灯如昼，预示着一场极致的狂欢才欣欣然苏醒。

　　程舟喜欢夜晚，这里满载着她对未来的憧憬。也许有一天，她可以每天像现在一样，走在光洁平整的路上缓缓地散步，不着急着回家，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夜晚的繁华与喧嚣。最好那个时候，她的身边能有自己的爱人，他们俩手牵着手，边说边笑，成为彼此最强大的依靠。

　　冬夜的寒风吹起了程舟围巾的一角，提醒她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程舟将手缩进羽绒服口袋里，看着自己的梦渐渐飘散在闪烁的人造夜空里。是啊，她在心里遗憾道，这只不过一个憧憬而已。高楼琼宇，灯红酒绿，这里没有她的安身之地。

　　“怎么了，小舟。是不是太冷？”顾雅臻关切地问道。程舟只好点点头。顾雅臻拿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等车的时候，看见程舟冻得发白的小脸，顾雅臻二话不说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将程舟包进了自己怀里。程舟有些猝不及防，却也没动弹。师姐怀里实在是太暖和了。

　　渐渐回温后，程舟的脸上又恢复了血色，变得红彤彤的。顾雅臻看着她红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笑，俯身将脸埋在了她细软的长发里。

　　程舟先是一惊，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奇怪的暧昧。但想想两人都是女生，便又放松了下来。

　　“师姐，你的拆迁款打算怎么花？”贴在顾雅臻身上，程舟温暖得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问。

　　“请师妹吃饭。”顾雅臻柔声道。

　　“诶？那也不能都给我吃了呀。那么多钱呢……要不在这儿买个房？”程舟眼里映着眼前的星光与高楼。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还是去郊区买个厕所吧。”

　　“啊？”程舟不明所以。

　　顾雅臻敛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没说我老家在这儿。”

　　程舟更迷茫了，师姐不是本地人吗？

　　“我在这儿出生，但老家不在这儿。这次拆迁拆了我名下的旧房子，大概一平米三百块吧。”

　　这个巨大的落差让程舟顿时语塞，她还以为顾雅臻起码要成为千万富豪了。那她这不是骗她吗？程舟一时气结，但又意识到师姐可是一句假话都没说，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

　　程舟觉得，如果自己能够膨胀的话，现在憋气的样子一定像极了一条鼓起来的河豚。她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顾雅臻给套路了？而且自己不仅没吃亏，还吃了别人两只帝王蟹。不，那哪是帝王蟹，她们刚才吃掉了顾雅臻郊区厕所的亚克力浴缸。

　　她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

　　远处车灯照来，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上车吧，别冻着了。“顾雅臻摸了摸程舟的脑袋，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柔和。

　　程舟感觉自己一肚子的委屈瞬间被顾雅臻轻而易举地给抹平了。鼓鼓的小河豚又瘪回了小小的鱼。

　　“回去接着把实验做了吧。最近找到了一种新方法，咱们试一试。”顾雅臻补了一句。

　　程舟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顾雅臻身后钻进了车。

　　-----------

　　回到实验室，顾雅臻和程舟一起按照文献的方法，把实验流程搭建起来，很快就上手做第一次试验。趁着等反应的功夫，两人回到办公室里休息。顾雅臻埋头接着研究文献，而程舟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后排的百宝柜里翻来找去。

　　自从上次发现了这个年代久远的柜子后，程舟就对寻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要一有空，她就会过来欣赏把玩那些新找出来的小玩意儿。寻宝的过程也是一个缓解压力的过程，与购物相比还不用花钱，程舟玩得乐此不疲。

　　这次，她在一个从未翻找过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沓发黄的信纸，这种老式信纸上还留着传统的学校抬头。程舟随意翻了翻，发现信纸的其中一页上有深深的钢笔印迹。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来的东西，程舟想，现在用钢笔写字的人应该很少了吧。

　　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是一张钢笔素描的风景画，画的这个地方还有点眼熟。程舟很快便对应上地点，这是学校小公园里的假山和湖景。这张素描也画得太仔细太漂亮了吧，研究生院真是人才辈出啊。她不禁感叹，忍不住细细欣赏起来，这才发现湖边的树下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咦？”她不由地惊奇了一声。这种自然中不存在的形状怎么会出现在树下？她扶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这估计是张藏宝图！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程舟激动地搓了搓手，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这一次她翻出了一把很小的铜质钥匙。直觉告诉她，钥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将信纸取出来叠好，与钥匙一起放进口袋里，内心又忐忑又期待。那棵树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身后，顾雅臻不声不响地看了她许久，眼神里是捉摸不透的疑惑。见程舟涨得通红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她轻笑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钻回了知识的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