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谢倾瑶把滕津铭放好。
他的脸色灰白,像是在海水里泡了很久一样。指尖依旧轻叩着地面,胸口微微起伏。
谢倾瑶冲李思瑜比了比手势,拿着手电筒就从窗子外翻出去了。那些怨藻也跟着一窝蜂似的爬了出去,还剩几个没找到方向的怨藻在屋里乱跑。谢倾瑶的手电筒时不时照在窗户上,那些怨藻才闪电一般地追上去。
李思瑜趴在窗户上看着远方越来越小的光点,第一次从心里觉得无能为力的悲哀。
没有大溪女帮忙,谢倾瑶处理起这些烦人的家伙花了点功夫。
她是天快亮才回来的,身上就如同李思瑜第一次见她时那样,身上裹满了泥巴。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露在外面,她的衣服破了,背上也抓破了几个口子,血染红了身体上沾的那层泥巴壳。
“你怎么样啊?”李思瑜一见谢倾瑶就立马扑上去担心地问道,从谢倾瑶出去之后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她。
谢倾瑶摇了摇头,把她从泡泡里放出来,笑着说:“没事,就是身上有点脏,我得洗个澡。”
李思瑜赶紧跑进屋里拿了盆和毛巾打好水给谢倾瑶端过去,让她先把脸擦擦。
“哦,对了,那家伙送走了吗?”谢倾瑶问,那个‘他’指的是滕津铭。
李思瑜挠挠头,帮谢倾瑶把衣服找出来说:“半夜黎川来了一趟,把人接走了。他说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希望你抽时间一定要去镇上的万佛堂。”
“我凭什么还要去一趟镇上啊?”谢倾瑶眉毛皱在一起。
李思瑜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想笑,拧了毛巾一把罩在她的脸上。扶着她的手,李思瑜三下五除二把谢倾瑶花猫似的脸擦干净。
“你轻点儿,我脸疼。”谢倾瑶低着头不满地抗议道。
“你还知道疼啊,背给我看一下?”
“这…这不好吧?”谢倾瑶眼神闪躲,看着院子里没有关好的门颇为惆怅。
“怕什么啊,你背上都出血了,我看看严不严重。”李思瑜拉着她转了个方向。
那些浸出来的血已经结了痂,乌红一团,紧紧贴在谢倾瑶背后。
“我好没用啊,都是你在保护我。”李思瑜看着谢倾瑶的伤口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谢倾瑶听着身后快要哭了的声音摸摸脖子,她不敢回头看,于是吓了吓缩在门口的黄小白。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思瑜,于是撇撇嘴巴说:“这不是我的血,是那些怨藻的,我不疼,那…什么,水热了,我想洗澡。我身上脏死了,我受不了了。”
李思瑜放开她的手,擦擦眼睛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
为什么滕津铭会出现在她的床底?那些怨藻又是从哪来的?谢倾瑶想不明白,她把身上破烂的衣服脱了下来,打开花洒。
热水浇在背上引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谢倾瑶只是把身上的泥沙冲干净,伤口面积太大不敢用沐浴露。
她洗澡的时间是平时的三倍还多,李思瑜买好早餐坐在餐桌上等着。
黄小白没什么精神,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我能去你床上睡一觉吗?”谢倾瑶苍白着一张脸,靠在墙上问。
李思瑜:“可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睡?”
“我太困了。”谢倾瑶闭了闭眼。
“我扶你上去吧?”
谢倾瑶摆摆手,然后慢慢消失了。她很少用法术,被逼急了也是用拳头解决问题,有时候李思瑜都怀疑谢倾瑶可能是个人类。
李思瑜吃完饭把桌子收拾干净才拿着药上楼,刚才谢倾瑶那副样子明摆着受伤了,还嘴硬骗她。
谢倾瑶睡觉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只在头顶留出一个换气的口子。她是趴着睡的,脸歪在一边,呼吸绵长。
李思瑜轻轻掀开被子,把谢倾瑶的衣服撩起来。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稍微有一点伤口都显得触目惊心。那大片大片的淤青和红痕落在李思瑜眼里,使得她一时忘了该干嘛。谢倾瑶背上的伤大多都是由刮蹭造成的,有几个地方蹭的比较狠,所以伤口比较严重。
不难想象她是怎么蹭掉背上生长的怨藻。
突如其来的凉意使得睡梦中的谢倾瑶缩了缩肩膀,往床里面挪了挪位置。李思瑜怕她醒,加快手上上药的动作。
谢倾瑶一睡就是三天,期间黎川都要踏破李思瑜家的门槛了。
“她醒了吗?”黎川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问。
“没有,她要是醒了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用隔两个小时就来一次。”李思瑜抱着黄小白,眉目间全是疏离。
“我知道,把怨藻那东西招惹到你们家来,是我的不对,可是现在…”黎川没把话说完,而是叹了口气。
“我想知道你那小徒弟是怎么回事。”李思瑜看着黎川,她的眼下一圈青黑。
“这是说来话长。章婆婆的死,我们首先查了宁远。你知道赵妍的那个家庭医生吧?”
李思瑜点点头。
“就是他,审查他的是滕津铭,跟他接触后的第二天滕津铭性情大变,我以为他是被章婆婆的死吓着了,也就没多注意他,可是后来他越来越嚣张乖戾,行为也特别怪异。我不得不把滕津铭关起来。”
“本来这里面没有宁远什么事情的,走完该走的流程他就可以离开。就在谢倾瑶带走赵妍的那天,宁远凭空消失了。”
“滕津铭趁我不注意跑出去追人去了,可是他又从哪追起?我能找到他还是谢倾瑶给我打的电话。”
“怨藻是宁远身上带的?”李思瑜问。
“百分之八十,宁远身上没有一点儿活气,我见他的时候感觉他神智不太清楚。”黎川说完喘了口气。
李思瑜捋顺黎川话里的信息,带走赵妍那天有人在抢她的鞋子。谢倾瑶跟人打了一架把鞋子抢了回来,那个人会是宁远吗?那他要赵妍的鞋子做什么?
“宁远给赵妍看病大约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他知不知道章婆婆被掉包的事情?还有赵妍的病是怎么回事?”
黎川比李思瑜更加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摇摇头说:“他是认真给赵妍看病的,至于赵妍的病是因为她身体里少了一点东西,回不去地下,被人藏起了鞋子当做奴隶驱使。”
黄小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花香,它不安地在李思瑜怀里扭动。
“你看都说了这么久了,你也不让我进屋坐一会儿。”黎川眼角的余光看着黄小白,他舔了舔因为话说多了而干了的嘴唇。
李思瑜眨眨眼,他们身上得怨藻害得谢倾瑶现在还在昏睡中,自然对黎川没什么好脸色。还不等黎川继续开口说话,黄小白一爪子直接把门拍在黎川的脸上。
它做完这件事就往楼上跑去。李思瑜顺着黄小白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穿蓝色碎花睡衣的身影。
刚才黄小白会突然把门关上就是因为看到了谢倾瑶给出的指示。
黎川摸摸自己的脸皮,扯了扯嘴角:“这张皮不够真实吗?下一次换张真皮就好了,到时候这南瓜符纸可就挡不了我了。”
他想去拔掉南瓜的根,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自燃了起来。‘黎川’也不觉得痛,他抖了抖肩膀。大步往村口走去。
这村子我看你守得了多久。
“刚才怎么回事?”黄小白问。
“你让他进来咱们都完了,还好你眼睛没坏。”谢倾瑶趴在枕头上笑着说。
“你还笑得出来,我们担心你担心的要死。”黄小白生气归生气,却也不敢往谢倾瑶身上跳去。
“担心我做什么?”谢倾瑶指了指水杯,黄小白立马跑过去把水杯递给她。
“怕你有什么意外啊,那么多怨藻,你不怕吗?”
谢倾瑶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怕,可更怕的是李思瑜不小心沾上。
毛时玉说等院子里的客人都来拜访过李思瑜,那么总有一天李思瑜能重新触摸大海,享受海洋生物的朝拜。
‘海神’才算真正的活了过来。
“所以刚才的事情你还没有解释呢!”李思瑜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靠在门边,眼神不善地看着谢倾瑶。
“对,你还没解释呢!”黄小白做了个跟李思瑜一样的动作,圆滚滚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哎,我说你个肥水獭,怎么跟个复读机一样?”
“别废话!”她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
李思瑜:“刚才那个不是黎川吧?”
谢倾瑶摸了摸鼻子,她想把话题岔开但是失败了,于是把头偏到一边不高兴的说:“嗯。”
“那他是谁?”黄小白问。
“宁远。”谢倾瑶抓了抓头发,她已经三天没洗头了。
李思瑜:“那他说的话能相信吗?”
谢倾瑶苦着张脸:“十句里面有九句是真的,至于他哪一句说谎了,我也不知道。”
背上的伤口结痂了之后发痒,谢倾瑶没忍住伸手挠了挠,刚把手放到背上就被李思瑜制止了。
“刚给你上的药,你这一爪子下去,药不就白上了吗?”
谢倾瑶闻言把手放了下来,笑得一脸荡漾:“给我上药了啊。”
“不然嘞?”李思瑜一时没明白谢倾瑶的话。
“我的背好不好看?”
李思瑜心一慌,赶紧放开谢倾瑶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全是伤口,有什么好不好看的?”黄小白奇怪地看着两个人。
“就…就是,没什么好看的。”李思瑜被谢倾瑶看得不自在起来。
“你的意思是,等我后背的伤好了之后,再给你看看?”谢倾瑶拍拍手又说:“这样我有点亏啊。”
李思瑜气结,白了一眼傻子一样的谢倾瑶,出去给她拿吃的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