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真的太累，顾杨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起来的时候天色发暗。

　　“我去。”顾杨抓起手机想看时间，还得等开机。

　　她摸了摸额头，还是发热的，身体也软得起不来身。屋子里静悄悄的，老妈应该是去上班了。

　　开了机以后薛凯的好多信息蹦了出来。

　　“杨哥你怎么样？”“起了吗？好点了吗？”“还没起！”“你还活着吗？”……

　　真烦人一男的。顾杨笑了一下，回了他一句，“谢谢关心。”

　　“我□□是不是人了？说的什么话！”薛凯又说。“我打电话了啊。”

　　“别打，懒得说话。”

　　好不容易安抚好薛凯，顾杨打开和颜安的对话框，颜安没再发消息来。不过朋友圈更新了已经回了家的动态。顾杨放下手机，闭上了眼。

　　“小安啊，失败也是很正常的事，你没必要这样，吃点饭啊！”老妈已经敲了第三次门了，颜安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一整天，没吃没喝，也没觉得饿。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又肿又酸。

　　没进决赛倒是没什么可难过的，能入围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脑子里是顾杨的“冷静一段时间”。她也不傻，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基本就等于“咱俩完了”。

　　她没办法跟别人诉苦，没有一个朋友知道这件事。她多想和别人聊一聊当初费尽心思把顾杨追来，到最后还是让一脚踢开的忿忿。

　　颜安的生气竟然还要大于难过一些。

　　大概是潜意识里她俩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斩断，所以颜安还有恃无恐。但是接下来到开学前的这一段时间让她越来越慌乱，一开始的气愤和不满已经消散了，她开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怀疑世界里。

　　她到底为什么突然那样？

　　我们怎么前一天还好好的，还在耳边说着情话，突然就分开了呢？

　　这是必然还是偶然？

　　我是不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可是本能让颜安缩在壳里，顾杨比她成熟冷静得多，如果她都没主动找上来，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自己再贴上去反而惹人厌烦。于是颜安买车票的时候特地提前了两天，准备先去出租房把自己东西都收拾好了。

　　不过顾杨不找上来的原因并不是颜安想象的那么感性。她没有时间。

　　顾斌虽然还没有被判，但是还在拘留。顾杨心里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但是她拿着卡去查了一下，里面有500多万。

　　“怪不得那个女的这么激动，大概婚后也没捞着这么多钱吧。”顾杨把卡甩在老妈旁边，杨女士无辜地抖了一下，仿佛还在怕顾杨和她计较私自收了这张卡。

　　拿到这张卡的时候老妈也没去查，但这些钱在老妈眼里应该不会引起很大的震动，说实在的，顾斌还在的时候，对她们从来没有过物质上的亏待。这也是杨女士为什么崩溃的原因之一——一个不愁吃喝被养在家里的富太太一朝变成了只剩一套房子还要养女儿的弃妇，实在在圈子里和周围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顾杨意味深长地看了老妈一眼，这几年她们的变化都很大。当初那个软塌塌、什么都不会的杨太太，变成今天这样，其实顾杨还挺欣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顾斌的离开，她们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温室里，不需要人生方向，不需要感受通过奋斗而收获的快乐。

　　“杨杨，妈还想跟你说件事。”老妈一开口，顾杨眼皮又跳了三跳。

　　顾杨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说，老妈才说，“我自己出了点钱，给他找了个咱们这比较好的律师……现在他们公司树倒猢狲散，这么多年混到现在，竟然也没一个主动出来帮他渡过难关的，也算是一大失败。”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顾杨皱着眉问。老妈看她没有追究为什么帮顾斌的事，松了口气继续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他们实际二把手现在是裘浩，就是裘菲她哥。这也是我怀疑他们做了手脚的原因。”

　　顾杨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怀疑有什么用？既然顾斌让关进去了，公司实权都让他们掌控了，咱们又没有证据，没办法。”

　　这回轮到杨女士沉默了。顾杨早就看出老妈有想帮忙的倾向，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就当他们一日夫妻百日恩，顾斌再婚之后也按时给顾杨抚养费和杨叶玄生活费，虽然顾杨坚持没要，但看来可能他还是都和这些钱存在一起了。她就算再恨顾斌，也不想真的让他蹲监狱，尤其还有可能是蒙冤的。

　　“我也没这方面经验，咱们别到时候忙没帮上还添乱了。”顾杨诚恳地说。

　　“……你能支持我的想法就很好了。”杨叶玄有的时候觉得好像顾杨才是妈，自己才是被护着的那一个，顾杨这样一说，她的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有些着急。当初她出去找工作也是受不了窝在家里等着□□工的女儿接济，当妈就要有一个当妈的样子。她吭了吭嗓子，“我就是跟你说说，没让你想办法。你当前任务就是在学校好好的，学点有用的东西。”

　　顾杨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这件事又让久违的无能为力感席卷了顾杨。她自己再独立坚强，能处理好自己的各种各样的小事，但她毕竟只是个马上才到20的孩子，接触到的社会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是露出海面的那块，这样的事她既没经验也无处插手。

　　要是她足够优秀就好了。要是她学法律就好了。要是她的人际圈子再大一点就好了。

　　可那又怎样呢？顾杨叹了口气，越长大，无能为力的事越多。总是伸手都无法触及，只能盼着自己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可现在她连颜安的事都搞不定。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不软不硬地被刺了一下，赶紧把注意力转回顾斌这事上面。

　　顾杨说是管不了，但还是尽自己所能问着。比较幸运的是好兄弟薛凯也是家大业大一少爷，薛凯他爸据说以前还和顾斌有过合作，被薛凯拿来当做和顾杨套近乎的手段了。不过当时顾斌正是顾杨最反感的人，这一掌没拍马屁上拍到虎头上了。为此两个人展开了时长两个月的非正式“技术切磋”。

　　顾杨跟薛凯说起的时候薛凯竟然没抓住机会挖苦她，很爽快地应承下来让他爸去打听打听。薛凯他爸薛胜利是一个特别有趣的老头，没有一点成功商人的架子。以前他就很欣赏顾杨，当儿媳妇不成还是提起来就夸赞，“小姑娘这性子以后能干大事。”

　　薛胜利人脉广，没几天就打听到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他没法确定真假，直接让顾杨和他面对面听他录来的录音。

　　“叔，这不合适吧？”顾杨看着那个小巧的录音笔有些惊悚。

　　“这有啥合适不合适的，又没有商业机密。”薛胜利和薛凯坐在一面，假装严肃地说。看顾杨面色发难，薛胜利又笑道，“逗你的傻姑娘，都是征求过他们同意了的。”

　　顾杨半信半疑地在父子俩之间看了又看，才勉强相信他们行为的合法性。薛凯也不是外人，顾杨直接就在三个人面前的小茶桌上公放了录音。

　　听过这一大堆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头绪，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顾斌在做生意这方面为人不错，大家都很信任他。而且有几个人提到的几个细节都指向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顾杨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谢过薛叔叔，又请薛凯吃了顿饭，还是犹豫要不要和老妈说这件事。

　　“你妈其实比你想象的要有能耐，你别不相信她。”薛凯大嚼特嚼一块炸鸡，好像是什么绝世美味似的。

　　“没不信……”说出来顾杨都有点不好意思，除了生活上，她确实把她妈当成无知妇女了的。“你吃得文雅点，没人跟你抢。就这样怎么追妹子？”

　　“操，我还就不追了，前段时间她说我胖！拜托，哥这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吗？”薛凯又拿起更大的一块鸡肉，“行，老子减，结果昨天我看见她跟一个麻杆似的男人站在一块，快算求了。”

　　薛凯摆了摆油腻的手指，顾杨无奈地垂下眼，“说真的，你上了大学是富态了……”

　　“靠，散伙饭。”

　　“不是，你就确定那个麻杆男跟她有什么关系？”

　　“站那笑成一朵花了，没关系也快有了。”薛凯懒得吐槽了，专注地啃着。

　　顾杨没再说什么，也跟着吃了几口。

　　回了家她还是把录音给老妈听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听听就好。可别干什么蠢事把自己也折进去。”

　　老妈拍了她一下，顾杨笑了笑回自己卧室了。她也不相信老妈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能帮忙找个好律师已经是极限了。

　　顾杨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老妈敲了敲门。

　　“进来。”

　　顾杨看老妈在门口磨蹭着不肯进来，捂着额头问，“又怎么了？”

　　“杨杨，你要不要，给你爸写封信？”老妈试探着问。

　　“什么？”顾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郝律师能带信进去。”说了一句就不怕了，反正这几天自己挑战过顾杨的许多次极限了，杨叶玄已经没那么畏惧了。“你……顾斌他态度挺消极的……”

　　“出去出去。”顾杨干脆躺了下来，用被子蒙住耳朵。杨叶玄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默默地退了出去。

　　顾杨听着老妈走了，等待烦躁逐渐减轻了，才掏出手机，看了看开学去学校的票。

　　错过了抢票时机，火车就只剩无座了。

　　也不知道颜安有没有买票。开了学又怎么办？顾杨又点开颜安的头像，手指在输入法附近滑动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打。

　　她现在还是一团糟，就别牵扯别人了吧。

　　万佳那边倒是最近没有什么异常，据说和肖可依那个小姑娘关系挺好，肖可依经常来和她聊天，两人本就年纪相仿，共同话题很多，也缓解了万佳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焦虑。

　　只是……

　　顾杨买了无座票，站一个晚上而已，她还自信自己有这个年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