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帮你
从郑家离开，还是来时乘坐的马车, 丫鬟也是同一个人。
应该心中忐忑, 宋屠苏让她等着, 却还是就这么出来, 苏绾握紧贴身藏着的木牌, 心里思绪纷杂，问了郑琰锋自己想知道的, 却发现，想知道的应该更多更多。
世家大族, 比苏绾想象的更庞大, 甚至有底气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让苏绾隐隐嗅到一些什么, 却又因为一知半解而不能确定。
好的是现在郑琰锋把宋屠苏当做一个盟友来看，要不然也不会单独找苏绾；不好的是，太被动, 不管是宋屠苏还是苏绾，都像浮萍, 哪边的风比较大, 就只能无奈的往哪边飘。
他背后紧靠世家，还是嫡子, 以后很有可能整个郑家都是他的，而宋屠苏唯有一个大哥还算靠谱，只是病弱，其他人苏绾没见到, 从宋屠苏嘴里说的去推断，似乎都会靠不住的。
从郑琰锋话中隐隐表达的意思中，苏绾似乎是听出来，宋屠苏虽然见皇帝很顺利，也很顺利地出宫，但后面必然还有许多麻烦等着她。
除了世家，其他文武大臣都要靠皇帝，得宠的和不得宠的，地位几乎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不得宠，只能依靠世家。
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下了马车 ，没听到身后丫鬟说的话，苏绾木着脸进了小门，慢慢往前走。
总想着坚持不听、不看、不想，可还是忍不住，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宋屠苏，苏绾在心中苦笑，她定然是专门在那里等着，或许已经知道做了什么，故意假装不知而已。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要是真冷冰冰的不看、不听、不想，苏绾觉得自己大约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宋屠苏上前一步迎出来，捏着苏绾的手，道，“这么凉？郑琰锋那家伙故意没给你炭盆？”
温热的触感让苏绾心里一酸，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忐忑的，想着几乎无数种坦白的方式，却被对方一口这么说出来，有点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
风吹在脸上有点疼，苏绾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走过来，脸冰的厉害，生疼生疼的。宋屠苏温热的手摸了摸苏绾的脸，很自然的走到一边，帮她挡着风，低声道：“郑琰锋派人跟我说了。先进屋，里面有炭盆，外面怪冷的。”
哦，原来郑琰锋已经说过了。
想来也是，虽然是以郑家女眷的名义请苏绾过府，可终究是双方身份摆在那里，郑琰锋若是真的不跟宋屠苏说，那就不是那个精明的郑琰锋了。
不知为何，终于放松下来，苏绾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坦白说话的内容。
炭盆里的炭看着应当是烧了一些时候，宋屠苏回来的大概是很早，不知道她有没有多想，苏绾把大氅放到衣架上，蹲下烤火，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我带了吃食。”宋屠苏指了指桌子。
“哦。”苏绾站起来，打开桌子上的纸包，发现里面是两个凉了的包子，“放到炭盆上烤一烤好吃，你吃了吗？”
“恩，我在外面吃了。”宋屠苏拿了个铁棍，把炭盆里烧的旺的拨到上面，方便烤包子。
默默的烤热包子，慢慢吃完，苏绾站起来，鼓起勇气想全都说出来，就见宋屠苏从外面端来热水，用脚带上门，放到一旁，示意苏绾洗漱。
院子里的小厨房没开火，应当是从宋秋那边端来。
吸了口气，苏绾默默洗漱，爬上床躺着。终于等宋屠苏也上床，便道：“咱们要不要生一些豆芽卖？做豆腐也行，赚些钱……”
终究，还是没能坦白，因为苏绾忽然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或者说，她跟这些事都不沾边，边城大营，私兵营才是她应该在意的东西。
在私兵营的时候，接过几次粮食，苏绾大概知道宋屠苏的银钱并不是很多，毕竟要养五百私兵，背后又没有家族支持。她算了一笔账，从现在开始，用不到等到年后，单单是五百私兵所需要的口粮，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如果一直靠宋屠苏手里的银钱，可能不会很够。
邑城、羊城的粮价，安建府的粮价，都比不上京城的粮价，哪怕是在外面村子里买，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没有直接的问过这个问题，苏绾只是从王增那里打听到，就算如此也足够了。
“行。”宋屠苏说着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抱歉道，“我现在不方便出面，可能暂时帮不了你什么，等巴索图的事……”
“我知道。”苏绾立刻说，“郑琰锋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借他之手应该可以。”
“……也好，睡吧。”
“恩。”
不知道宋屠苏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苏绾却觉得很平静。不知道的、要解决的事情那么多，总得一件一件来。
宫里的事即便是她知道了，也没有法子去改变。郑琰锋透露给她，究竟是什么用意，苏绾觉得自己想不通，干脆就不去想，或许等过些日子，知道的多了，自然就能想通。
一夜好眠，醒来时，身边还是温热的，人却不在，苏绾爬起来，穿戴好，顺便收拾床铺。
门迅速打开，宋屠苏钻进来，端着一盆热水，哈着气道：“起了？外面下雪了，有些冷。先洗漱，去大哥那里一起吃饭。”
“恩。”苏绾点头。
一夜之间，外面下了很厚的雪，从门前延伸出一条扫干净的小路，直到院子外面。雪已经停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地上有一去一回的脚印，十分清晰。
“冷不？”拿了个大氅，披在苏绾身上，宋屠苏搓了搓手，道，“走吧。”
身上披了两个大氅，有点沉，风吹不透，倒是不怎么冷。
只是等到宋秋的院子，脚上沾了许多雪，苏绾使劲跺脚，低着头看鞋子上还有没有雪。感觉眼前有人经过，她下意识抬头，看到比她稍稍矮一点的少年拿着笤帚，一边扫前面的雪，一边往前走。
看他还拿着书，苏绾猜这应该是正在念书的宋传儿，宋秋的儿子。
原来只有宋屠苏的院子到宋秋院子这条路清扫过，其他地方全部把茫茫一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苏绾还想再看几眼，旁边宋屠苏伸手把她拉到院子里。
“来了。”宋秋早已等在屋中，桌子上摆了吃食，很小的碗，热气腾腾的。
屋子里摆着炭盆，宋秋儿蹲在旁边烤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见面时穿的，见苏绾进门，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跑过来揽苏绾的胳膊。
经过昨天拜托宋九儿跑腿，这丫头跟苏绾亲近许多，吃饭的时候特地坐在她旁边，也不说什么，就时不时的笑笑。
吃过饭，宋屠苏问：“家里的银钱还够不够？”
刚刚喝的是小米粥，还有一小碟青菜，一盅烫，很鲜。这是苏绾吃过的最好的一次饭，她正想着定是用了许多银钱，结果宋屠苏就开了口。
两个人真是难得想到一处。
“银钱足够，用不着你操心。”宋秋笑了笑，说话的时候拉了拉外面的长衫，遮住里面布料有些陈旧的夹袄。
嘴唇动了动，宋屠苏还想说什么，苏绾忽然上前拉了她一下。
回头看苏绾，见她的嘴型，宋屠苏扭头，不说什么了，却站起来拉着苏绾往外走。
离开院子，走在清扫出的小路上，看着两边的皑皑白雪，苏绾上前主动握住宋屠苏的手，低声道：“大哥也不容易，别总是冲着他说那些。”
“其他哥哥都不争气，就知道败坏家业，大哥身体不好，长期抱着药罐子。”宋屠苏有些泄气，“我手中也没有多余的银钱，那样说，也只是想让大哥知道，手中的银钱绝对不能给其他哥哥们。”
“等我赚了钱，就有钱了。”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苏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等着听她欣慰的话。
却没想到宋屠苏身体一僵，有些诧异地说：“你的钱就是你的钱，不用拿出来。我会想办法……”
虽然很多时候想到的都是自己怎么样怎么样，但对于银钱，苏绾从未想过自己一个人守着，她从未觉得银钱有多好，只是需要多少用多少就是。这次想着做点买卖，也是为了宋屠苏。
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拒绝，苏绾一开始不解，想通后又有点气馁。
她大概是没想过可以拿苏绾的银钱，但是平日里的付出，难道就可以不求回报了么？
到现在，到京城，两个人早已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也不再是当初仅仅的口头约定。共同相处那么久的时间，苏绾每每提醒自己不可以，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索性放开来，随心去想：她果然是想帮帮宋屠苏。
进了院子，赌气的一脚踩进雪中，苏绾道：“其他的事情我就算知道了，也了解的有限。但赚钱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就当你一直以来对我照顾的报答？如何？谁也不欠谁。”
蹲在地上弄炭盆，听苏绾说完，宋屠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依旧有些不解，“用不着报答。你生气了？”
在边城大营的时候，苏绾自认为挺了解宋屠苏，可到了京城，她忽然发现不太了解这个人了，不知道她究竟想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