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02
这个破庙离营州不远,等风雪停后,再走两日便可到地方,届时那些看守的衙役离去,只剩下沈临川一人在此处,施玉儿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脸颊,心里烦的要命。
她当然知道自己就算留在这儿也起不了多大用处,指不定到时候还要陪着沈临川一起丢了命,但是施玉儿却觉得无所谓,沈临川活着她就留在这儿,不是她话本子看多了才会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只是她一想到沈临川一个人在这儿要面临什么,她就难受。
话本子里说的也不完全是假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做一些事的,施玉儿就愿意,她不敢说旁的,但是她知道,自己爱他,没有别的原因,因为爱,所以她乐意,死了也乐意。
这话真粗俗。
湿润的竹叶粘了几片在鞋底,施玉儿伸手去摘,却看见瘸子正一瘸一拐地往她的方向走来,身上穿的破棉袄还在灌着风。
瘸子瑟缩着坐到她的身旁,借她的身子挡了些风,然后蜷缩着,从怀里掏出几根烟丝来,用不知什么叶子卷了两圈后就往嘴里放,又掏出一根火折子,嗒吧嗒吧抽起烟来。
“来一口?”瘸子护着烟往施玉儿嘴边放,“别让风吹了,不然烧的快。”
“不用,”施玉儿拒绝了他的好意,也从怀里掏出一袋切成丝的肉干来,“我吃这个就行,你也来一块?”
瘸子睨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抓了一大把肉干放在自己膝上,一边抽烟一边吃了起来,烟雾很浓,他抽了没两口烟便已经燃尽,于是只能兴致缺缺将快烧到手的纸筒丢掉,忽然间问道:“你来这儿,应该不是为了银子吧。”
“嗯,”施玉儿点了点头,细细嚼着肉干,答道:“不为了银子,那你呢,银子?”
“不然呢?”瘸子轻嗤了一声,“我和哑巴都是为了银子才来干这活,一趟快三十两,够我回去取个媳妇还建个屋子住了,不然谁来遭这活罪。”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缺银子,来这儿好像是玩儿一样,”瘸子把他膝盖上最后一根肉丝塞进嘴里,又伸手找施玉儿要,“哑巴也是,他娘病的厉害,要银子救命,可是谁知道等到他回去了他娘还在不在,都是挣些亡命钱,或许他比他娘死的还要早。”
施玉儿将整包肉干全给他,颇有些兴致的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娶媳妇?你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没娶亲,你爹娘呢,舍得你来这里?”
“这和舍不舍得有什么关系?”瘸子的目光落在施玉儿脸上,又移开,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我爹在土里埋着,我娘在炕上躺着,盼着我拿银子回去给她享福,我就是一辛苦命,福却被我娘享完了,她舍得我?或许我那爹还在的时候还能掉几滴眼泪,我娘不缺我这个残废儿子,我回去了挣钱,给她养老就好。”
“你也是个苦命人。”
来这儿的人哪有不命苦的,瘸子沉默半响,没答话。
“你命也苦?”
施玉儿‘嗯’了一声,“苦,爹娘没了,马上一个亲人都要没了。”
“你也不缺银子,来这儿做什么?”瘸子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问道:“你给那些衙役的银子,够他们吃好久了。”
“我劝你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在没救了的人身上下功夫,”瘸子又说道:“你和那位有关系,对不对?”
“对,”被他看了出来,施玉儿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什么,低声答道:“我要陪着他。”
“陪吧,总归没几日了,”瘸子又从怀里开始掏烟丝,抽了一口鼻间冒出热气来,慢慢说道:“再过几天,到营州之后,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那几个衙役说的,我要不清楚,但是你也知道,那些做大官的,总会有些恩怨在身上,你把这几日陪了,快些走掉算了,自己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施玉儿摇了摇头,“他也劝过我,只是我不能走,就算只有最后几天,我也要陪,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
“他救过你的命?”瘸子将没吃完的肉干放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从口袋里逃出一把瓜子开始磕起来,“他的命重要,你的命就不重要了?你回去娶个婆娘,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施玉儿也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瓜子,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嗑了起来,“不娶婆娘,自己拿银子过日子,过不过都无所谓,没什么意思了,他不在,我也不想活了,我的命不是他给的,但是他和我的命一样重要。”
二人话说不到一路上去,一个人一把瓜子磕了一下午,只剩下瓜子壳破开的清脆响声,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到哑巴来找人时,台阶上全都是瓜子壳,瘸子给哑巴也抓了一把,问道:“他们不是出去探路了?难道这么早就回来了,要我帮你做饭?”
哑巴白了他一眼,接过瓜子塞进自己的兜里,从背后拿出一盘炒的干巴巴的腊肉片,用手比划着。
瘸子看懂了,说道:“肉好吃,咱仨趁着那群人没回来,多吃点,不敢喝酒,兑点水喝也差不多,白陌呢?他好像也出去了,吃不到这种好东西了。”
腊肉许是炒久了,有些颜色发黑,没什么旁的调料,闻起来有些发齁。
施玉儿对腊肉没有兴趣,便进了屋里,往外一看,的确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一个昨天摔的半死不活的还躺在火堆旁边,脸上被烤的红通通的,正在轻声哼着。
她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用自己的水壶烧了一壶热水想给沈临川送过去捂一捂手,却在站起来时眼前忽的一花,摔在了地上。
她捂着肚子,有些难受的咬着唇,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一些,瘸子听见声音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问道:“你一天烧这么多水,能喝的完吗?”
话落,他疑惑地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每天吃这么多东西还像个娘们一样,又不是怀孕了还总喜欢吐,站都站不稳了。”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今天又是二合一的一天,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在置顶评论处留言,不然评论刷下去了我就看不见啦,明天还是早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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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沈惊游是兰芙蕖最讨厌的人。
他是江南最年少轻狂的世家子弟,锦带白玉,纨绔张扬,因为她爹是学堂夫子,所以喜欢变了法儿地欺负她。
她又气又恨,直到阿姐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讨厌哪个人,就去让他爱上你,然后把他狠狠抛弃!
兰芙蕖照做了。
当那个讨厌鬼揪着她的头发不放时,她突然转过头,闭着眼睛亲了他一口。
睁开眼睛,只见少年的手僵硬顿住,半晌,他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沈惊游,好像骂了句脏话。
-
元宵佳节,沈惊游破天荒地给她买了盏花灯。
刚准备翻进兰家后院,就见那小姑娘一脸苦恼地提着花灯:
“荷姐姐,你说……我要什么时候甩了他?”
他气得直接把藏在袖子里的白玉簪捏碎。
约好了一起在后院见面,他没有赴约,骑了匹马跑出城,三天后气消了才回来。
谁知,一回城,就听到了兰氏被查家的噩耗。
兰氏家眷悉数流放边关。
他慌慌张张地跑入兰府,血蜿蜒至他的脚下,树影落在少年青稚的面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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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边关出了个骁勇善战的沈小将军。
年纪轻轻,战功累累,手腕阴狠,一身煞气玄衣。
敌寇怕他,世人也怕他。
而他好像也无欲无求,美宅美田美人,都不在乎。
直到一次宴会上,他看到了友人新买的美姬。
友人边说边笑,美人兰氏,姝色无双,下个月便要抬她过门。
她坐在堂下,低着头,乌发迤逦。
双肩微微颤栗,似乎在发抖。
他捏着酒杯,不动声色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