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溪涯小心翼翼,用磅礴灵力靠近那金光,将其轻柔包裹,本以为会受到抗拒,却不想那金光温和,竟缓缓与她的灵力相融了几分,而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灵力中,动也不动一下,溪涯稍稍松了一口气,牵引这金光顺着筋脉运动起来。
她和手盘坐,入定修行,却不知少年在她面前,紧张地落了一身的汗,他死盯着溪涯,眼睛动都不敢动一下。
“仙君,您别白白守着了,溪涯这一入定许是要颇久,您蹲着等多累,不若来休息会儿吧。”狐狸用两只前爪推过来一把小凳,唤少年坐过来。
少年瞥头望它一眼,叹道:“你不懂,现儿才是最麻烦的时候,我若一个不注意,怕是她定要把自己弄出个好歹来。”
“那您坐着等。”狐狸又费劲地把凳子移到他身边,让他坐下,而后喘了几口气,围着溪涯转了几圈,却怎也不敢靠的太近。
少年察觉出它眼中的惧色,便问:“怎地了?你察觉出了何事?”
“未有何事,只是……”狐狸扭了一下爪子,犹豫道:“我总觉着溪涯身上似比之前多了些克我的东西,让我心里惧怕的很。”
“那是自然。”少年微微叹息,毕竟是天书,与生灵所化的妖族天生相克,他替溪涯炼化天道……算是把祸闯大了啊……
结界之外驻守的仙人有走有来,还有几个偷偷来试探这结界,却不想被遥舟留下的灵力震得喷出一口鲜血,少年望了几日,心中却也疑惑起来,按道理他们已入这结界有好几月,遥舟也该察觉到了才是,就算未察觉到有人进来,也该察觉到有人在砸她的地盘,可她为何还不来此察看?莫非……真不愿管这闲事了?
溪涯入定之后,便再无动静,气息闭住,身上的温度也如冰如水,摸起来骇人的很,惊的狐狸拉着少年过来看,却看不出丝毫的问题。
等了一日又一日,过去了一月,溪涯仍是未有动静,也未等到遥舟过来,少年百无聊赖,索性指导着狐狸修炼,它受那禁制所害,身上妖力损失大半,如今连人性都变幻不了。
直到一日,少年在温泉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烘干身上水珠,将黑袍套了起来,哼着小曲悠闲地往小院而去,却不想拨开了树叶,却见到院中有一白衣人缓缓站着,正拉着狐狸瘸了的后腿,似在说着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失声喊道:“溪涯?”
那白衣人回了头,确是溪涯没错,她面上神色沉敛内收,一头的金白发愈发莹润了起来,眸中的金色符文却淡下来,看不清晰。
她望一眼少年,轻然一笑,“是我。”
少年连忙几步往她身边而去,绕着她转上几圈,却惊觉自己竟看不出她的灵力,更是惊奇,“你这是入了仙阶?竟连我都看不透你的修为了。”
“我暂能用少许天书之力,刻意将入仙阶时的天劫和自个的修为藏了起来,避人耳目,颇为实用。”
“了不得了不得。”少年连连称奇,拍手笑道:“这下可好了,咱们二人可算不必惧其他仙人,先联手逃去别处凡世,再回天界寻遥舟,一起商讨该如何对付这帮居心不良的歹仙,如今的你怕是太虚也不敢妄动。”
溪涯露出淡淡一笑,只道:“过几日吧,我先试着稳固一下天书,免得它又给我添乱。”
“好。”少年点了头,这便去逗狐狸,说要将它扔进城中仙人最多的地,好好试炼它一番。
一人一狐争辩着,倒给这小院到带来不少热闹,溪涯侧眸望他们一眼,便缓步行到院外,越过那结界往外边看去,只见到些许仙人在外打坐,还有几人小试几下身手。
她垂了眉眼,缓步行了回来。
入夜之后,少年入房中小憩,溪涯则在院中打坐,待的月亮被云雾遮住时,一个小小的脑袋缓缓探出了草丛,它连颠带跑迅速飞驰到了屋后,轻声轻步地顺着屋后的石头小道向外边行去,过了竹林,出了结界,回头望一眼山上,乌黑的眸子便黯淡下来,张开了狐狸嘴,轻声道一句:“再会。”便抬腿要走,却不想这时,忽从头顶上传来一句飘忽的声响,“这一句再会,你不预备着和我亲口说一声吗?”
狐狸的身子抖了三抖,它抬头往上看去,只见溪涯悠哉地坐在树梢之上,手里拿着一片叶子,在指尖转一下,便用两指夹着放在嘴边轻轻吹落,而后利落地跳下地来。
“狐狸,你要走,却不和我说一声。”
狐狸苦笑了一声,“我此番一走,便是死路,道别却不如不辞而别。”
“死路……”溪涯垂眸望着它,“你要去寻那给你设下禁制的道士报仇?”
“是,”狐狸点了头,目光平静极了。
“你应不是只为了出一口气,便堵上自己的命儿吧?”
“……不是。”狐狸轻动几下脑袋,似是苦涩,“我去报……杀子杀妻之仇……”
溪涯微微一愣,却未想到它是为了这么个缘故,“你成了亲,狐狸。”
“是,我修行数百年,偶有一日下山,遇到了一日误闯空州的小狐狸,我恐它遇上道士丢了性命,便将它带了回来,教它修炼,待她成人之后,便顺其自然成了婚。”狐狸微微露了笑,“而后有了几个小崽子,过得也算闹腾,可自从空州来了仙人,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样子。”
它咬紧了牙,嘶声道:“溪涯,自你们走后,我一直遵从遥舟仙君的话,从不下山骚扰凡人,从不伤人性命,我甚还救过在山林中迷路受伤之人的命,可为何……他们还是唤我一句妖物,而后重伤于我,取我妻儿性命,逼迫我为奴?”
溪涯微微开了口,长叹一声气,“……因得,并非所有仙人,都如师父一般……守仙规。”
“我此生活着已无趣,只想用这命一搏,粉身碎骨能给我妻儿报个仇也好。”狐狸怒红着眼圈,紧盯着溪涯,“莫要拦我。”
“你去了,粉身碎骨别说要报仇,能伤他一下都是好的。”溪涯冷声回它,言语中却是带着分讽刺。
“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你也该好好活着才是。”溪涯微微一笑,蹲下身来,轻揉了几下它的头,开口却是语气带着分悲意,“狐狸,这次是我害了你,我陪你一起下山去。”
“不可!”狐狸闻言却是猛摇了头,“虽我不知你招了什么祸事,但这满山的仙人都是冲你来的,你和我一并下山去,不是自寻死路?”
“许也可能不是自寻死路,而是绝处逢生。”溪涯却是笑得灿然,一把将狐狸抱在怀中,不顾它的费劲挣扎,道:“走,咱们去好好大闹一场!”
山下城中已是一派寂静,只有些许客栈仍亮着灯,溪涯领着狐狸,问它:“你闻上一闻,看看那道士住在何方。”
狐狸探出头来,颓然道:“你怎不听劝,横竖也该以自己为重才是,怎能连自己的命儿都不顾了。”
“怎能说是不顾自己的命儿,”溪涯摇了头,“我现儿虽才入仙阶,但到底身上还藏着一个至宝,恐怕城中应无人能抗。”
狐狸抬头瞥她一眼,更生无奈,只得探出鼻子使劲闻上一闻,爪子朝着一个方向点了点,“这处。”
溪涯顺着它所指,飞身过去,待它闻见那味愈发清晰,便停住了步子。
“就是这儿了?”
“就是这儿!”仇人就在眼前,狐狸的身子都僵了起来,奋力挣扎着要从她怀中出来。
“莫着急。”溪涯抬起右手,两个指头轻轻一擦,那道士的屋子瞬时就燃起火光,下一刻,二人便听到自那屋中传来道道惊呼,有几道身影瞬时从屋中窜了出来,皆狼狈不堪,有人的头发还冒着火,嘶吼着寻人救命。
领头的道士厉声道:“区区水诀还不会吗?自己灭!”
溪涯恐牵连旁人,抬手灭了屋中的火,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这火不是凡火,用水可灭不掉。”
老道闻言,连忙转头往外看去,只见一人在远处屋檐上站着,就厉声吼道:“是谁人在那!”
溪涯缓步飞身过去,让老道把她看的清晰,“我是谁,仙君都不知?”
老道眯眼望着,只看见一个金白发色的俊美小姑娘,穿着一身的白色裙袍,冲着自己笑得冷然,便戒备地将手放在身后的佩剑之上,“老夫不识你,小丫头,报上名号!”
“我乃……”溪涯不顾怀中狐狸的拉扯,冷静开了口,“封溪涯,仙君不识我,却在这处等着我,欲取我身上的天书?”